杨念为他擦拭的手顿住,抿唇道,“你说得很对,那对牌只有苏学士府和长公主府的人有,那又如何确定与长公主府有关,而不是苏府的人所为呢?”昨日一事她压根没有参与进去,就算怀疑也该拿出证据来才是。晏子伊不怒反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夹了粉末的纸包来,“那这榆花香丸里掺的曼陀罗花粉呢?”此花并不常见,京中鲜少有人种植,可若教有心人认出长公主府后院中那一大片曼陀罗,她还能这样镇定自若吗?果然,杨念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博山炉里的香灰她明明教人第一时间换了出来,此时为何会在他的手上,况且这曼陀罗花粉与麝香区别甚微,不仔细加以辨认根本分不出来,这榆花香丸是邹婉琳亲手准备的,她只是趁机加了致幻的花粉,就算事迹败露也大可以推脱给邹婉琳身上,杨念以为此番行事已是万无一失,没想到这样容易便被晏子毅看穿。面前的男子掀唇冷笑,“放心,这东西我已替你处理妥帖,”他推窗迎着风将那包黑灰色粉末扬了出去,被地上的雨水打湿倏尔不见了踪迹,“那女人有何特别,值得你亲自动手呢?”晏子毅轻轻叹了一声,檐下的雨滴仍淅沥作响,并听不大真切。杨念扑在晏子毅的臂弯里,“我不喜欢她的眼睛,好像要夺走我好些东西。”说完她就忍不住哭了,可晏子毅不再像之前那样摩挲着她的发顶柔声安慰,仍是这样自持地看着她,杨念突然觉得周身一冷,梁淑甯却是已经开始夺走了一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了。从上次赏花大会后园所发生的一切开始,连眼前的狐狸都不复从前,他曾几何时会是一而三再而三对旁人心软的,可为了那个梁淑甯他已是第二次破例,杨念低垂的眸光泛起怨怼,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并无特别之处的女子,能得了那位惊世卓绝周双白的青眼,教她心里如何不厌恶呢?晏子毅冷淡的眸光滑过她颊边的泪珠,不知这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以淡淡的口吻提起,“那岑姑姑是断不能留了。”杨念从他怀里惊愕地抬起头来,腮边仍有泪痕,“我教她在外头藏起来避几日风头,想事情还没到那样的地步罢。”岑姑姑是长公主府里的老人了,也是她好不容易收买的心腹,这些年为她做了不少事,这样一枚有用的棋子就为着这样一点小事,便折损了?杨念不甘心,也不相信。晏子毅的胸膛隐隐起伏起来,竟是冷笑,“这京中有什么人能躲过周双白的眼?圣上连影卫都拨给他了,就算周双白查不到她头上,那何幽可是给了她好处的,如今栽了这样大的跟头,太子轸一派必定会借此机会上书弹劾,你说何幽会不会放过她呢?”那岑姑姑佛面蛇心,多年来在暗地里一直做这些害人的勾当,当朝显贵只要是愿意花些银钱,便会由她牵线搭桥与佳人共赴巫山,这也是京中权贵圈内不足为外人道的内幕。何幽瞧上了梁淑甯不假,如今却与邹婉琳扯得不清不楚,太子轸若是捉住此事不肯罢休,事态发酵起来,那岑姑姑里外里是没命活的,与其教周双白或是何幽拿住了人,严刑拷打之下将杨念供出来,倒不如自己动手清理干净以绝后患才是。杨念摇了摇头,心下乱成一团麻,“容我再想想……再想想罢。”她没想到看似简单的事,背后竟有这样大的隐患,真要因为一个小官之女折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吗?晏子毅言尽于此,转身作辞连头也没有回地走进了帘外的雨幕之中,渐歇的水汽打湿了他的背影,杨念心头对梁淑甯的恨自此又添了一层。-而此刻的梁淑甯已睡了不知多久,昨日隔间香炉内的曼陀罗花粉被她吸入不少,再加之邹婉琳在茶水间下的药,扑山倒海的困倦席卷而来,此时梁淑甯轻轻阖着眼帘的模样宛似一个婴孩。身上的湿衣已经换了下来,雪白的中衣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憔悴,睡梦中的她依旧蹙着淡眉,粉樱似的唇瓣微微抖动着,周双白伸出手,那掌心被银钗戳破的伤痕仍在,显得有些骇人。他抬起指尖,缓缓点在她的眉心,似乎想要纾解她梦中的不安,指尖由眉心留恋到她的翘鼻再到粉唇,他轻轻地揉弄她的脸,深潭一般幽暗的眸底透出极致的痴迷,周双白从没这样憋屈过,好想吻她。他深吸一口气,立起了挺拔的身子,转头饮尽案上瓷盏中的茶水,想要借此浇熄心头那股说不上是怒还是欲的火焰,可惜失败了。只要一想到昨日哪怕他来迟一步,她就很可能遇险,被何幽那个禽兽……周双白第一次有了不愿也不敢细想的事,他快步行回榻旁,俯?轻?吻?恋?芯?下身子两只胳膊撑在沉睡之人的颈侧,眼不错珠地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