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秋朝杨念乜了一眼,略带了鄙夷,一个养女不跪下请安罢了,上来就当得与郡主姐妹相称,倒真真是给几分颜色便想着开染坊了。梁淑甯却笑得无害,眼底盛出几分懵懂来,“姐姐说得哪里的话,倒是怪我初入府疏忽大意了。”杨念从方才就一直偷眼观察着梁淑甯,只觉得眼前未敷粉的脸瞧着不过仍是个小丫头,到底是在宫外见识得浅,就算侥幸得了周双白的护佑又如何,一株浅薄的菟丝花罢了。她心里迅速恢复几分自得来,抬手轻撩了一下发脚,只见耳垂上的紫瑛坠子微微动了一下,“郡主折煞我了,其实,清早前来叨扰也是因为一事……”话语里欲言又止道。梁淑甯心里知道她想说什么,却装作不知,带了点怯地抢着开口,生怕帮衬不上似的,“有何事,姐姐但说无妨。”杨念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开,想这人做梁府嫡女时就传闻是个草包,长大了虽瞧着激灵些,只怕也好不到哪去罢。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坑,只是连上两周夜班有点自闭了。这个月填完此坑。杨念脸上露出一副因喜而忍泪的神情来,“说到底妹妹才是这长公主府的正经主子,先前因殿下玉体抱恙,才由我代掌中馈,如今妹妹归来,理应将中馈交回妹妹手中才是……”听这话里说的“理应”,那弦外之音便是“不应”。梁淑甯蹙了蹙眉头,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像是为难得很,“不瞒姐姐说,先前在家中从未曾过问管家之事,更别说是这长公主府中馈,只怕连那些账目都读不通呢。”杨念听了,面上不显,自然只能再三劝谏梁淑甯,见她不为松动,反而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几番推诿下来,杨念才彻底安了心,想着这女子果真与传闻里八九不离十,没见过世面的小吏之女罢了。终是心满意足地离了殿,梁淑甯反还客客气气将她送到门外去,杨念几步回头看去,见那女子仍立在原处,于她很是敬重的模样,心里不禁自喜,没想着这梁淑甯比她想象中的更没些城府,日后拿捏这样一个废物,倒显得轻而易举起来。直到杨念的背影渐渐淡去,梁淑甯才收回远眺的目光。认秋立在一旁忍不住干着急,气得她抖了抖手里的帕子,“郡主如今初入公主府,本该收回大权,怎能还纵容这野丫头在眼皮底下作威作福?”梁淑甯瞧了认秋两眼,抚了抚这丫头的肩,只是摇头,夺她杨念手里的权也非什么难事,只是欲彻底铲除这其中祸根,倒并不易了。没必要逞一时的威风,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道时机成熟下一帖猛药,彻底厘正这长公主府中的歪风邪气。这晚,梁淑甯听从母亲的意思,与胤徳长公主同榻入眠,母女生离十数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亲近的时刻,二人心内都分外珍惜。母女面对面侧躺着,胤徳又忍不得伸手来摩挲梁淑甯柔软的额发,快十六的年纪说来不算小丫头了,可瞧在她眼里,仍旧是一团孩气,恨不得揉进怀里在那粉颊旁啄上一口。说到梁淑甯,此刻也是心腔被填满似的,好似从未飨享过这样的安稳,轻轻枕在母亲的臂膊上,纵使这么看一晚上也舍不得入睡。她这会儿想起什么来,同眼前的胤徳柔声细语道,“甯儿见娘亲每日用药不下三回,常言道是药三分毒,纵是再好的方子也经不得这样的用量……”她有些犹豫,不知怎么说才能劝诫娘亲,不去依赖那些来路不明的药物。胤徳听到她话里这一声“娘亲”,心头顿地熨帖下来,撑着半坐起来,将梁淑甯拥进怀里,有些激动似的,“甯儿说得是,娘亲一定记在心上。”这是淑甯头一回私底下唤她一声娘亲,胤徳心头又惊又喜,只觉得若多听得几声,自己的病便该全愈了。胤徳握着梁淑甯的小手,又问她,“甯儿今年该十六了,心中可有属意?”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胤徳不清楚自己这副身子骨还能撑多少时日,若在那之前能得见自己的甯儿觅得一个好归宿,怎么也都甘愿了。梁淑甯不清楚母亲心中的想法,只是被这突然的发问噎了一下,两颊也微微灼红,直直摇头否认道,“娘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倏然出现周双白的面容,梁淑甯的脸更热了,直想往褥子里藏起来。这下倒把胤徳给惹笑了,又故意逗弄她道,“娘亲瞧甯儿在梁家的那位‘兄长’就很是不错,生得芝兰玉树又不失宏才伟略。”梁淑甯一口气梗在喉头,嘤咛道,“娘亲,瞧人可不能光瞧外头,您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