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文武百官气急,白韵之手已把持着剑柄,想了又想,才把这口气咽下去。
那璇玑台是构筑在半山的庙台,庑殿顶,一条正脊四条垂脊,上有各色兽脊,皆白玉镶金,光影流转之下,栩栩如生。
这璇玑台是沟通大虞神祇之地,除了虞氏后人,外姓人绝不可进入。
按理说大臣在庙台下跪拜叩首,只有天子能踏入此庙。
可虞时踏上石阶,发现董玦还跟着他。
他只得委婉提醒:“公为何不在台下祭祀?”
“陛下体弱,此阶甚长,恐不能行。”
虞时气得心火上逆,此话无异于说,这天下社稷不是他能担当得起的,在今天这个日子说,果有篡逆之心。
“公多虑矣!还请在庙台下等候。”
董玦朝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才慢慢地下了台阶,站在其他文武百官旁。可其余人皆俯首扣头,唯有他仰头望着天子。
虞时爬上阶梯,喘个不停,又想咳嗽,但这可是庙台,只得强行忍着不发出声。
接下来更是一段繁琐的祭祀,首先是一大段冗长的祭文,再按礼节一一焚香祭拜。
他独自一人祭拜完,便跪坐在庙台边,请先祖降下神谕。
只听一声锣响,冲出来一个带着獠牙环眼面具的人,唱奇异诡谲的傩戏。他的舞姿和音乐浑然一体,宛如由锣鼓控制的木偶。
起初虞时只能看到他一个人,后来才慢慢看见他周围全是鬼。
原来他并不是一个人疯疯癫癫地唱戏,而是当真在驱鬼。
那些鬼终于被他打败了,那人走到天子面前,摘下凶恶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俊眼修眉,顾盼生辉,不是别人,正是花将鸣。
她已遍体鳞伤,却只微微一笑,便又将面具戴上,随着音乐退场。
虞时恨不得追上去叫住她,说,姐姐我来替你看看伤口。
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胸腔里涌起一股热血,鼻子有些发酸。如花将鸣所料,董玦果然在祭祀大典做了手脚,先前若非花将鸣化出神识来祛鬼,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唱傩戏的人本就得以请神上身,花将鸣刚好借此机会,击败董玦安排的鬼怪。
他缓缓走下阶梯,董玦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脸上也并无失落,虞时不安起来,看来下一处祭台有更可怕的东西。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领着百官继续前行。
在天空的正中央,那抹血色似乎更艳丽了。虞时瞥了一眼董玦,董玦注意到他的目光,因问道:“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公多虑矣!”在这个时候,再不行也得说自己行!
下一处祭台是紫微台。依照此地山川水流,正好可与天上紫薇垣相对,象征着天子。
这紫微台比璇玑台更加华丽,台边筑有两座巨大的铜人将军,怒目圆睁,威严无比,使人不敢直视。
这里是百官都要上去朝拜。
众人整整齐齐,伏倒在地,口中吟颂赞之词,嗡嗡地笼罩整座山,好像在庙台上聚起了一片声音之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