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寸知不知道该不该接受,只是望着姜芯,后者的脸上出现一种颓败的气息。姜芯收起笑容,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也终于第一次跟他谈到迟百川的事情。
“姜寸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姜芯问他,然后自己回答了起来,“迟百川跟你不是一类人,他们永远有退路,拍拍衣袖就能离开,可我们呢?你看我,躺在医院这么久,迟明有来看过我吗?他们需要你的时候甜言蜜语,不需要的时候你连路边的一根草都算不上。你知道我怎么出车祸的吗,我他妈刚回去就看见迟明跟另一个女的在床上滚!多少次了!”
说到后面,姜芯的表情逐渐愤怒,声音也尖利起来,她痛诉着这几年迟明在外面勾搭了多少女人,她不是不会生气,只是比别人更能忍。不过反正她也要死了,忍不忍都无所谓。
“算妈妈求你了,好不好?”姜芯忽然又开始流泪,抓着姜寸知的手恳求,“姓迟的都不是好东西,老子都这样,儿子能好到哪去。你不要再见迟百川了,拿着妈妈给的这些钱,好好生活好不好?”
姜寸知的手被她抠出了血迹,但姜芯仍不松手。两个人就这么胶着,谁也不肯先放手。最后是姜芯的情绪太过激动,被护士按住,姜寸知才离开了病房。
然后姜芯的病情便急转直下,没过几天就去世了。姜寸知浑浑噩噩地操办了姜芯的葬礼,全程跟着姜芯留下的律师安排。葬礼很简单,甚至都没有设置灵堂,只是在墓园里做了个简单的告别仪式。
姜寸知盯着墓碑,一个人站了很久。他不太清楚姜芯最后的话,或者说不想明白姜芯的话。可在最后的几天里,她终归流露了一点身为母亲的慈爱,这让姜寸知感到很迷茫。
迟百川来的时候告别仪式已经结束了,他没有问姜寸知其他的事,只是带着姜寸知在国内转了一圈,然后问他要不要回欧洲去。
姜寸知抓着迟百川的衣袖点了点头,仍旧觉得只要迟百川在,他可以不管那些人和事。他没有接受姜芯的遗产,好像这样就能代表他对迟百川的爱仍然是纯粹的。
姜寸知回到欧洲,继续自己的学业。他以为到了国外,也许自己能短暂地忘记那些烦恼,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从那些困住他的梦魇里走出来。
可终究事与愿违,在他回到欧洲的半个月后,姜寸知再次收到了迟明发来的信息,他像是被列为嫌疑犯的人终于坐到了被告席上,等着对方一一陈述他的罪行。
这次谈话是在迟明的一处庄园里,姜寸知说自己要去参加学校的某个活动,实际上走到一半被迟明派来的车接走。这座庄园很大,离他们的公寓有一段距离,但迟百川从没有带他来过。
迟明坐在书房里,戴着一副眼睛,没有上次那样的心平气和,而是带着怒意地朝姜寸知丢来一迭照片。他撑在桌子上,脸部因为生气显得有几分狰狞。
“姜寸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迟明还顺带丢给了他一份类似八卦杂志的报刊,封面的人物脸部模糊,但姜寸知还是能辨认出上面的人。
是他和迟百川在姜芯墓园的照片。
拍摄角度很有技巧,偏偏是迟百川露出了大半张脸,姜寸知的脸不清晰。姜存知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照片会出现在杂志上,更不知道是谁拍的这些照片,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是姜芯请的狗仔来偷拍。
姜寸知强迫自己去翻那迭照片,从他们在墓园到一起上车,拍了足足有二十多张。期间有迟百川低头亲吻他的脸,有他给迟百川整理衣领,只要一看就能明白两人的关系。
报刊的标题同样写得很吸引眼球,但很不堪。上面写了很多对于对迟百川形象的杜撰,从他私生活混乱到常年滥交,还有更多毫无证据的造谣。
姜寸知尝试去理解上面的文字,可大脑好像突然不认识字一样,他费力地读完了整篇文章,觉得喉咙发紧,全身的温度都降到零点,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迟明冷嗤一声:“你母亲倒是算得好,她这就是在报复!她想毁了我的儿子!姜寸知,你是不是早就跟你母亲串通好了?我迟家到底哪里亏欠了你们?”
“小川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们母子俩用这样的手段来污蔑他?外面那些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这对小川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我早就警告过你,人言可畏,你呢,姜寸知,你就是这么对小川的?”
迟明的话像是一把刀字字划在姜寸知的心上,他目光落在照片上,觉得所有神经都被一股力量狠狠攥住,羞耻感变成一张网,紧紧包裹住他的心脏。他指尖忍不住地颤抖,揪着衣角无地自容,站在迟明面前都变成了一种难堪。
他张了张嘴,努力想要解释:“我没有跟母亲串通好,也不知道有人在拍照,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迟明打断,迟明望着他,指着那迭照片:“我相信有什么用,其他人会信吗?那是你的母亲,你们流着同样的血,都姓姜,能撇干净么?就算小川相信,但嘴长在其他人身上,你能阻止得了吗?”
一连串的质问把姜寸知后面的话也打了回去,他站在原地,只觉得头顶的灯光像是高温的太阳,照得他脸皮火辣辣的疼。
明明他是最不想要迟百川受到伤害的人,可现在伤害迟百川的人却是他自己,这让他觉得自己好笑得有些讽刺。
“算了,现在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补救。”迟明很快从生气的状态冷静下来,仿佛又恢复成那个云淡风轻的中年人,稳重地开口,“只要你还在小川身边,这些流言蜚语就不会停止。你如果真的想为小川好,就不该继续给他造成困扰,否则你觉得你对得起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