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的房间还亮着灯。她明明不需要光明,却总是会点灯。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奇怪的习惯,就像巴罗说的,即使是一个灵魂的形态,她的行为举止没有一丝一毫自己已经死亡的意识,也许在她的思维里,她仍然活着,还会经历生老病死,甚至是爱恨悲喜。无论怎样,里德尔并不关心。他只想找到她的寄居物品,仅此而已。寂静的夜色里,男孩突然停住了脚步。走了那么远,晚风终于将他被酒精麻醉的大脑吹得清醒了一点。那个幽灵坐在窗边,一手托了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里德尔很少有关于“美”的认知,麻瓜们经常提到这个词,巫师们有时候也会,根据对象他不时也会附和他们一番。只是男孩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那些色彩或艳丽或素雅的画面,在里德尔心里和伦敦万年不散的浓雾一般,从不曾激起丝毫波澜。可是现在,他莫名觉得眼前的景色很美。暖黄灯火下,一位沉思的,忧郁的东方姑娘,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在等待着谁。他依稀记得,在自己幼时,麻瓜世界,关于东方的一切风靡于伦敦的大街小巷,他看过那些墙上的画报,连科尔夫人都忍不住拿着杂志效仿上面明星们的东方扮相。那上面的女郎多数浓眉大眼,浑身戴满了珠片,一双媚眼似乎要勾人魂魄。和眼前这个姑娘完全不一样。姑娘是三月清晨山谷里的幽兰,眉梢上凝着忧愁的雾气,眼角是摇曳欲坠的清露,站着坐着都藏不住那万分风情。那些“东方”女郎,根本不及她十万分之一。她在想些什么?她有没有在等谁?在她那些如风般多变的思绪中,他自己到底占了多大比重?如果她能会受魔法影响的话,他真想给她施一个摄神取念,让他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或者干脆让她什么都不能想。她有时候会无意识说出自己过去的故事,但之后都会马上忘记。从她透露的信息中,里德尔知道她是一个多病的姑娘,一直生活在一个院子里,基本没有离开。这倒是和他了解到的大部分的中国姑娘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不知道,她似乎有很多朋友亲人,至少衣食无忧,但言语间都是孤雁般的凄惶。男孩并不想承认这点,她这同世界格格不入的样子,倒是和他有点相似。终究是不同的。她已经死亡,他将会长生。她多愁善感,他无情无义。只是他很好奇,在她那短暂如流星般的生命里,到底有没有真正地爱过一个人。他隐约觉得应该有,但是又觉得这想法实在可笑。爱是什么?他不懂。他只知道这个幽灵相信爱,可是相信的东西就一定存在吗?恍惚间他似乎期待她没有真正爱过别人,这样他就能嘲笑她的不切实际。更深处的情绪是什么?他不去想,也拒绝去想。那些都是需要被扔进垃圾篓里的情绪。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到来,幽灵突然转了脸,看向男孩所在的地方。如同被针刺了一般,里德尔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藏进更深的阴影里。狂欢日今年的雪下得额外地迟,直到圣诞节前,才薄薄地给城堡铺上一层月白的霜色。雪落下的时候,里德尔正揣着书走过冷风呼啸的长廊,狂风卷起他的黑色长袍,纤瘦的少年就站在枯朽的藤蔓中央,最后的杂叶已然被清理干净,只剩下盘旋的枝干依然在冰冷的石柱上张牙舞爪,宛如终于从枷锁中挣脱的猛兽。少年有些怔忪地抬起头,最初一两朵孤单的雪花逐渐变成纷纷扬扬的细雪,落在他漆黑的发上,吻上他的纤长的眉睫,又融化在他一贯紧抿的唇上。里德尔眨了眨眼,有一片雪花落进了他的眼睛里,冰凉而湿润,不是那么好受。他又睁开眼,眉睫微湿,有点嘲讽地独自笑起来。什么时候他居然会愣着看雪了,真是……可笑。被那个幽灵传染了?他摇摇头,想把这个荒诞的想法赶出去。旁边走过三三两两的学生,有几人和他打招呼,他笑着回应,直到安格里克追上他的脚步。不同于以往,安格里克并没有把一贯戏谑的表情挂在脸上,他的神情可以说有些谨慎到凝重,里德尔挑眉看他一眼,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马尔福拉着诺德去了霍格莫德。”里德尔皱了下眉,还是笑起来:“现在是周六,谁都可以去霍格莫德,你的意思是……?”“这两天有个魔法马戏团到了霍格莫德,有很多流浪的魔法师,以及……我觉得马尔福,他并不像是单纯去看马戏。”面对里德尔质询的目光,安格里克有些怯弱地低了头:“自从那件事以来,诺德和马尔福都不安分,虽说马尔福一直按时给我们交钱,但如果他们是联手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