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绵绵不绝的雨,潮湿润泽的风和她流不尽的泪一般,她依然控制不住地去想家。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她自是明白,若是外婆一朝不在了,她便同这残春的落红一般暴露在这风声雨里没了依靠,而宝玉,那个若痴若傻的宝玉,真的能护住她吗?黛玉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听着这雨声,又不知道明朝落了多少花儿,那黑蛇行踪不定,似乎便是向着她来的,她幼时倒是听得乡间传闻有白蛇镇宅,只是这条通身漆黑,却不知找上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愿不是什么坏事,真是可怜了那些花儿,她现在无力去收葬了它们,若是明日自己真的去了,又有谁能葬了自己呢?黛玉摇了摇头,见烛火将要燃尽,心知已经太晚,忙擦泪侧身睡了。烛火燃尽,房间落入一片黑暗,一直藏在房梁上的黑蛇这才从黑暗里探出头来。雨声依旧淅沥,黑衣少年从房梁上翩然而下,声音极轻地锁上了门闩。确定了屋外那群老老少少不会猝不及防地闯进来之后,里德尔这才凑上去认真地打量起少女的睡颜。眼睫被泪水打湿,不成样地黏在一起,雪白的脸上犹有泪痕,双颊上却泛起病态的潮红,但这一切都无损于姑娘的美貌,甚至让她更加楚楚动人,里德尔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很少能感受到“美”为何物,他依旧从这个女孩身上看到惊心动魄的美。不得不说,他总是在她身上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而只有她能给他这样的感觉,里德尔不得不承认他被眼前这个女孩吸引了,即使现在的他已经了然,这个姑娘、抑或是那个影子也许并不是通往永生彼岸的那道桥。但她独一无二。和那个影子相处的日子里他确实好奇过她会不会哭,但每一次那盈满了水波的双眼却无一例外地让他失望,也许影子并没有泪水。然而黛玉不一样,她流泪了,在他面前,在不知道房内还有另一双眼睛的情况下落泪了,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这并不怪他,在他今天连续给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姑娘三次惊吓之后,她都没有落泪,显示镇定地将那个小丫鬟带走,又安抚了那些真着急或是假关心的亲戚,甚至还能在刚刚那个女人出言讽刺的时候忍着病痛爬起身来将对方好声好气地送走,和他回忆里那个姑娘一样,看着像一盏随时会被吹灭的花灯,却意外地顶住了那些风吹雨打,依旧闪烁着坚韧的光芒。所以当那泪水和雨声一样毫无预兆地到来时,伟大的伏地魔大人不得不艰难地承认,在那一刻,他像自己一度嘲笑过的愣头青小毛孩一般,无法置身事外,却不知如何是好。好在里德尔的自控力依旧能让他保持骄傲,他最终什么也没做,他不能破坏这个世界的走向,斯各特警告过他,那将带来致命的后果。没人知道那后果会怎样,也许不过是斯各特在危言耸听。里德尔宁愿相信那是斯各特的谎言,即使目前为止她告诉自己的一切都得到了验证。因为,少年看向床上熟睡的少女,他觉得自己就要控制不住了。该死的梅林啊,到底是谁制造了她的影子,让他一次又一次不受控制,甚至他已经开始分不清记忆里的影子同这个世界的黛玉有什么区别?他们甚至不在同一条时间线上的同一个世界,天知道他到底是受了什么蛊惑,竟然这样莽撞而毫无准备地闯了进来,他不知道那个影子被制造的时间,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少女还能活多久。他只知道她总是要死的,而他似乎不再愿意亲眼目睹那一幕的出现。少年的指尖忍不住在姑娘的睡颜上悬空描摹,他的姑娘就在这里,而他只能做一个该死的旁观者,一个漠不关心的过客,他明明在她身边,却不能参与她生命的一分一毫。那算什么?一个窝囊的,小心翼翼地,屈从于时空规律的巫师?那他费了那么大力气追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他宁愿亲手杀了她,也不想在她的生命里做一个毫无名姓的路人。少年的双瞳在黑暗里变成诡异的赤红,他看向姑娘纤细的脖颈。是的,杀死一个麻瓜,这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她只是一个麻瓜,就算不被他杀死,她也不可能活得长久,或者他可以制造一个影子替她活着,或许改变这个世界没那么可怕,什么也不会发生,或者他还能创造出一个新的时空,在那个时空里他是最强大的巫师。姑娘突然动了一下,沉浸在思绪中的里德尔猛然后退了一步,好在黛玉没有醒,她只是往被子里又缩了一点,将脖子也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