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闻言,只见周身大雾骤然褪去,二人似乎站在了断崖之上,警幻猛然推了她一把,她霎时惊醒。“林妹妹你可算醒了!”宝玉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双玉白的手即刻递了杯茶过来,她抬头正对上宝玉关切焦急的眼神:“怎样?可是又餍住了?这茶我试了,温度正好,来,你先喝口。”她便又低头就着宝玉的手喝了一口,这时才反应过来二人举止未免太过亲昵,含羞推了宝玉一把:“我没事。你起开些,这样大惊小怪的,让人看了笑话去。”“你管别人做什么?我们的事何时轮到他们去说了。”宝玉不满地撅噘嘴:“你还没说呢,方才又梦见了什么,怎么睡得那样不安生?又是之前那怪梦?”黛玉摇摇头,起身道:“我已不记得了,恍惚只觉得和以往不太相同,却也不像是什么普通的梦。”“瞧你说的,人倒是有三六九等,从没听过做梦还要排上个高低贵贱的。”宝玉忍不住笑了起来。黛玉嗔了他一眼,道:“瞧你整日都读些什么书,若说这梦什么都一样,怎么来孔子梦周公一说?”“你别提这些,提了我就头疼,”宝玉皱眉道:“这些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没意思得很。”黛玉见他不快,便也转了话题道:“怎么今日突然过来?这两天听袭人说你身子不太爽利,现在可是好了?”“心中烦闷,索性出来走走。”宝玉摇头道:“这两日我也总觉得睡不好,昨日却似又梦见柳家兄弟,想着之前我对他说过那些浑话,总觉得如果不是我当初多调笑了两句,尤家姐妹也不会这般便没了……”却不想黛玉呸了一声道:“你对那些臭男人说的浑话,如何拿到我这里来说?”宝玉情知失言,慌忙赔礼道歉,黛玉却转了身道:“你若是记得从前的错处,从今往后好好珍惜旁人便也罢了,死生这事我们又能如何呢?赶明儿我死了,你便也这般长吁短叹地对旁人说,若是我当初不说这些混账话好了不曾?”“呸呸呸,好端端的又说什么死的活的?”宝玉忙起身道:“这一年身子才利索了些许,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整日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怕是要故意气我。”“我可没提,你先说的。”黛玉转身笑道:“我往宝姐姐那里走走,你来还是不来?”宝玉忙不迭跟上,待至蘅芜苑,三人又说了好些家常,直至掌灯黛玉才回到潇湘馆。却说黛玉出门时见得桃花正好,回来路上不知不觉已经拟了一首古风,此刻既已无事,索性拿了笔便要将腹稿誊写下来,紫鹃见她兴致正高,便也不去扰她,掩了门忙自己的去了。黛玉写完初稿,正待好好看看有无修改的地方,却突然听得房间里又响起了一个陌生男子的怪异语调:“你写了什么?”黛玉心下一惊,连忙转头向发声处看去,只见身后床架上不知何时盘了一条通体漆黑的长蛇,正歪着头皱眉望着她手上的诗稿。“又是你?”黛玉想也不想便将诗稿往后藏起,正想大声唤紫鹃,又想起这蛇妖的怪异能力,只能强行按下心中的惊惧,往旁退了一步:“你到底想做什么?”“看看你有没有遵守约定。”长蛇不急不缓地从床柱绕到床上,直了半个身体,就像人一样地望着黛玉:“但你似乎总是在挑战我的底线。”“我为何要答应你?”黛玉往后的手已经摸到了桌上的刺绣篮子,她知道里面放着裁刀和剪子。“我不相信你还要我来教你如何尊重你的恩人,”长蛇冷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看来这个地方并没有你一直念叨的那么好,至少让你脾气差了不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姑娘抓住了篮子里的裁刀,将它紧紧攥在手中:“你究竟想做什么?”“我已经说过了。”长蛇的身影骤然消失在空气中,姑娘尚未反应过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发现了!那把裁刀!黛玉慌忙转身想要摆脱男子突然的桎梏,却不曾想这男子的力气岂是她可以轻易挣脱的,挣扎两下便觉得骨节处一阵剧痛,姑娘霎时白了脸,却终究只是轻哼了一声。里德尔很快发现了手中的异常,他连忙松开手,裁刀即刻便划上了他前胸,只是那手终究是失了力度与准头,只是虚晃一下,那刀便跌落在地,伴随着鲜红的血,却不是他的。趁着里德尔愣神的空档,黛玉急忙向屋外奔去:“紫鹃——”姑娘用力拉开房门,尾音却卡在了喉咙里。丫鬟婆子们都昏睡在原地,只有她一个站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