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德自然是看清了黛玉的所有动作,他苦笑着摇摇头,似乎也在嘲讽自己的自以为是:“我真正怨你的,不是怨你为什么会爱上他,而是怨你为什么一定要躲着我。”少年红着眼眶道:“你明明猜出了一切,又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为什么从来不肯信我一次?哪怕一次机会,你可以和他有不动声色的默契,为什么从来不肯给我一次机会呢,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做不到?”“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最初我去图书馆赴了你的约,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少年又笑了起来:“可后来我意识到你原本便是他所制造出的灵魂,一切并不会有任何改变。”姑娘叹了一口气:“伊恩……”她的话很快又被诺德打断:“其实我怨你,也不过是在怨我自己罢了,怨我的无能,我的不清醒,我的摇摆不定……怨我身上所有会导致如今局面的那些沉疴顽疾,我真讨厌如今的自己。”诺德一口气说完了一堆,此刻却像终于卸下那一口支撑他站立的郁气一般,少年一直挺直的身板转瞬如玉山倾覆,他颓然抱头蹲在了地上。黛玉顿了片刻,才轻轻走过去如他一般蹲下身子,裙裾如莲花般在冰凉的回廊上温柔地延展,她伸出手摸了下少年有些蓬乱的头发。少年埋于双臂间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没有说什么。“你本不必如此。”姑娘轻声道:“你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谁?”少年沉闷的声线中有说不出的郁结。“我的一个哥哥,”姑娘轻轻地笑了:“认真来说你们一点也不一样,只是你如今这模样,像极了曾经的他。”“他又怎么了?”“他呀……”姑娘的眼中满是柔情,却也掩不了那分心痛:“一辈子懵懵懂懂的,开心时甜言蜜语,失意时又有天无日疯疯傻傻,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性子自是极好的,只可惜凡事都看不了两步远,后来……”她顿了一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继续道:“终究是吃了极大的亏,只可惜等他想明白的时候,身边人走的走、散的散,早就不是一人之力能挽回的事情了。”“林姑娘……”诺德有些郁闷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姑娘:“您这是在讲鬼故事还是在安慰我?”姑娘噗嗤一声便笑开了,她歪了歪头:“你猜猜?”诺德从没见过这般活泼的林姑娘,却让他一时喜也不是、气也不是,只能闷声道:“您根本就不想安慰我。”“嗯,我不想。”黛玉倒是难得地从善如流:“我只想问问你,你可有想过今后如何?”诺德愣了一下,才沉声道:“……我不知道。”姑娘微偏了头,目光里的意味不言而喻。诺德在这样无言的对峙中败下阵来:“您觉得我应当如何?”“伊恩,我这里有几个地址,”黛玉从袖中掏出了一页纸,上面写了几个地方:“若我想得没错,我想你约莫可以在这几个地方找到你想找的人,但你需要快一些。”说罢,似乎是看出了诺德眼中的质疑,她垂眸道:“我说过,我这模样也无非是个囚徒罢了,这份单子,我也是今天才拿到。”里德尔的记忆自述不会对她说谎,但他可以隐瞒,何况那段记忆并不知道两个月来真的发生了什么,即使他可以去猜测自己的行动,却未必愿意同她分享自己的安排。他很张狂,却也谨慎至极。任何涉及当下的话题都会被里德尔不动声色地避开,似乎他自己真的只有一个哄她开心的任务而已。若非他今日狂喜之下失了分寸,想必她还要花更多时间才能触摸到些许的真相。可若是那样,也许一切就太迟了。诺德愣了一下,从她手里接过单子:“我信您。”姑娘不动声色地呼了一口气,又拦住了就要动身的诺德:“可我有个心愿,你能先应了我么?”“什么?”诺德不解地看着她,是想见里德尔吗?“伊恩,若你真的在那几个地方找到了他们,从此就远远地离了这里罢。”姑娘认真地望向他:“再不要回来了。”“……为什么?”“你拦不住他。”黛玉顿了一下,问道:“之前同你一起的那人,怎么样了?”诺德皱了下眉,明白她问的是安格里克:“死了。中了阿瓦达索命咒,涉及和麻瓜军队的冲突还有外交问题,魔法部把事情压下来了。”姑娘没有什么其他神情,好像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结局,她望向仍在原地的少年,轻声道:“带我去见里德尔,然后,你就走得远远地,再也别回来了。”“您想要我当个懦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