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伏,你松开些,我手疼。”手腕上的力道不松反紧了两分,她吃疼地轻呼出声,抬起头便对上那人赤红的双眼。不可置信的、不甘的、愤怒的、疼痛的又显出一分绝望的目光。她从未看到过这人竟然能有绝望的情绪。姑娘突然便笑了起来,试图用手去遮住那双眼睛:“你别这般看我。”她想了下,又柔声道:“有人予我灌溉之恩,那我便许诺还他一世的眼泪,你如今给了我一条命,又允我一个家,我思前想后,实在还无可还,那便只有将我这颗心给了你罢。”对方的纤长眼睫触碰到掌心有些略微的痒,甚至有些润湿的感觉,黑暗一幕一幕涌上眼前,生命大概真的要走到尽头,可关于他的一切在黑暗中却异常敏感,黛玉知道她将用自己的死亡换得伏地魔的新生。她想,这样也不错,至少他不会再用别人的命来换了。“你这是要惩罚我吗?”男子沙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许是太久没有张口,那声音嘶哑而愤怒,更像是一条长蛇的嘶鸣,一点也没有他一贯哄诱人的柔情温润。她的手被抓得更紧了。里德尔似乎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听见衣袍的窣响,身体被拽得更往前倾了一些,他似乎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而自己鲜血淋漓的掌下,他胸膛的那片肌肉已经愈合如初,如今她的手下只能感受到他越发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他的心也跳得有些快,身体也有些略微的颤抖,似乎真是被她这般举动气得狠了。她睁大了双眼,想要在黑暗中努力看清他的模样,可惜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可惜不能再见他一面了。黛玉努力笑了下,用最后的力气摇了摇头,耳畔满是蜂鸣,她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这一次,你要好好活着。”姑娘猛然摔入了男子的胸膛,里德尔慌忙想要接住她前倾的躯体,可那身躯却如同烟花散落般一触即溃,顷刻间化作了无数光点。里德尔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堪称璀璨的一幕。他突然想起以前血人巴罗对自己说过的话:“所谓消散,就是永久地消失在这个世界。”……开什么梅林的臭袜子玩笑?青年慌忙从棺材里站起身子,想要将这些光点捞回怀里,却不想太久没有活动的躯体毫无力气,只一下他便又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棺材也随之倾倒,侧板裂了半块,横生的木刺扎入了青年的大腿和小臂,他却似恍若未觉般只是睁大双眼追随着那些光点。莹白的光华正在迅速暗淡,他伸手去捞,那光芒却穿透了他的掌心。他什么也触碰不到。里德尔赤红的双眼在夜色里越发渗人,他咬牙看着那些光华,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却一次又一次地穿透了空气,手指划过地面,断裂的指甲向外翻起,又扎入带血的嫩肉,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同汗滴混合在一处,他却恍若未觉,只死死地瞪着那些越发暗淡的光点。她竟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来惩罚他。一颗绛红色的血珠无声无息地落入了他的心口,刹那间所有光辉落幕,里德尔却感受到自从重伤以来从未感受过的生命力从心口不断涌出。他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断裂的指甲开始再次生长,伤口开始迅速愈合。他用力地抓住自己的心脏,似乎想要将她的生命从那里挖出来,可他只感受到了一阵异常短暂的阻力,随后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自己的血肉。里德尔蓦然便愣在原地。手指上的复活石戒指依旧折射着冷光,这一次,他却再也看不到那人的灵魂。里德尔终于再次想起死亡圣器的传闻,卡德摩斯用复活石复活了他的爱人,可她终日悲伤、冷漠而孤独,卡德摩斯被这样无望的爱恋所折磨至疯,自杀身亡,死神成功收走了他的灵魂。原来就是这般么?无望的爱恋,虚假的复活,死神的尖刻嗤笑声宛若游荡在耳畔,提醒着他一切是多么可笑而讽刺。青年的瞳孔突然便失去了焦距,冷得像是冰封在时间尽头的深渊。她真的彻底消散了。世间再无林黛玉。再无他的爱人。黑发青年如蛆虫般逐渐蜷曲在冰凉的地板上,疼痛似乎缠绕住了他的四肢百骸,一贯高傲整洁的他此刻却发出一阵阵如野兽般意义不明的痛苦嘶吼。魔力从这瘦长的躯体上喷薄而出,绿色的火焰飞快地席卷上窗幔,顺着笔直的立柱攀援,刹那间整座庄园燃起了熊熊烈焰,椽木倒塌、梁架倾颓,火光直升上漆黑的夜空,带着主人的愤怒,似乎想要与这无情的命运之神争一个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