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誉想都没想,随口答应下来,结果显而易见地输了。听完这通解释,顾铎委实震惊于这两位的无聊程度:来厨间一趟,有这扯闲淡打赌的功夫,还不如在隔壁偷块饼吃!王誉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想多了。”“是挺多的。”顾铎顺杆就上,不来那套礼尚往来的客气,趁机道,“你要是真的特别不好意思呢,我有个办法,下次买酒的钱,你替我掏一半?”王誉连一文钱都心疼,当时就不愧疚了,非常好意思地和顾铎打闹起来。结果刚过了两招,就撞上了虞知鸿。原本扭作一团的两个人立地收手,分别站好,像小孩胡闹被家长逮了一样。虞知鸿淡淡瞥了一眼,对顾铎说:“你跟我来。”王誉「幸运逃脱」,幸灾乐祸地拍了拍顾铎肩膀,将他留给虞知鸿,自己溜了。顾铎趁错身的空档,一把抓住王誉的腰,将他憋在喉咙里的笑意全都抓了出来。虞知鸿不置一词,等顾铎闹完,转身领路。顾铎又朝王誉比划了一个出拳,才小跑两步跟上。这会已经是上午,骑兵步兵均已经在外边列阵,收拾好的辎重粮草正在装车,也要出营了。虞知鸿领路,没往军营门口走,而是去往旁边的小路上,登上停在路边的马车。顾铎后知后觉,觉察出气氛有点不对,虞知鸿正经得让他连早上的尴尬都忘了。赶车的人是张全,马车里放着一张小桌,上边摞着几本书,最上边有一本翻开的,写着成串的数字,不知道是什么玩意。顾铎胡思乱想:“他这是突然打通奇经八脉,准备杀我灭口了么?”王誉说有人寻亲,虞知鸿就料想到其中有问题,一问果然,找的是三年前在北境失踪的人。那位兄弟活泼,总和顾铎喝酒,将自家情况早交待个清清楚楚——没爹没娘,孤身一人,暂时也没讨到老婆——摆明了来的是个骗子。老妇人是昨晚到的,家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王誉派人连夜去打听,没到天亮,就有了回信:倒也不算完全骗人,也算沾亲带故一点点,是那兄弟同乡的远房亲戚。她丈夫早亡,独自拉扯三个孩子,一家人勉强糊口。前些天,这户人家的小儿子忽然生了重病,村里的大夫治不了,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却峰回路转,遇到一贵人,请来名医救治,由此好转。老妇人感恩戴德,不知如何报答。名医「善解人意」地明码标价,要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就是五贯铜钱,一枚枚排开来数,能从一查到五千。在京城里头,找一间普通的包子铺吃早点,一文钱能吃包子和粥,送一碟小咸菜;十文钱够两个人吃一顿午饭,在米饭管够的苍蝇馆子能点一荤一素;一两银子是不少人家一个月的开销。老妇人本来就穷得叮当响,连铜板都得从手指头缝里往外抠搜,更不用说这么多了。「名医」便给她支招:她有个远房的侄子,当兵去了,死在战场上。朝廷不愿意给钱,记成了失踪,干拖着。恰好那支军队要路过附近,她可以拦路去讨。老人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恩人有需要,又是朝「狗官」要钱,她来得义不容辞。能在大齐找虞知鸿这种麻烦的人,除去瑞王殿下,不必再做他想。虞知鸿从前还会考虑一番,他这大哥到底想干什么、有何谋求,现在已经懒得琢磨,见招拆招了。他见顾铎神色诡异,不管是想什么,肯定都思路狂野地想歪了,便有话直说:“这是账本,从南疆驻军到征北军,所有的军队开支都在其中,你先看。”——瑞王安排在他身边的,无非是一个「陆小七」。这步棋虽然足够让虞知鸿心乱神散,却不能称得上绝好,因为这只「棋子」没什么当内奸的天赋,实在不好控制。虞知鸿要做的,就是把这枚棋,尽量收为己用。顾铎拿起最上边那本,翻了两页,除了军营也得开火做饭,菜钱花销不少,基本上没看懂什么,换了一本,情况也差不多。虞知鸿为他解释道:“军备大多是朝廷发放,但维修养护和一部分冷兵器,如普通箭矢,是各军队自行购买。伤亡将士抚恤,年节的贴补,也都在册。”顾铎听着头大:“我还要学看账本么?”“呃……”虞知鸿啼笑皆非,“不是这个意思。”顾铎脑子一转,转对了方向:“那你给我看这个……哦,我懂了,是因为今天的事?”虞知鸿道:“是。你今日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顾铎特别奉行「冤有头,债有主」,事情是周至善与他说的,他就想着,应该有空去找周至善,好好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