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鸿是想叫这人过来说话,顾铎却搂搂抱抱惯了,会错了意,熟门熟路地抱了上去。他贯来不懂话里有话,这时竟觉察到什么,声音有一点闷:“他医术不好,我带你回去找军医。”虞知鸿像摸小动物似的,在他后背上顺了顺,说:“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顾铎说:“你不用安慰我,应该我安慰你。”虞知鸿便从善如流道:“好,你来。”顾铎从他怀里爬起来,一本正经地四目相对……然后张嘴又闭嘴、闭嘴又张嘴,迟迟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安慰」这玩意长得是扁是圆,词穷得堪比王誉的荷包。半天,他只憋出来一句:“没事的……”笑意按捺不住,从虞知鸿的喉咙里滚了出来:“嗯,我没事。”顾铎:“……”虞知鸿说:“所以不用担心。我伤口有炎症,请了郎中明后两日来换药,须得在这暂住。你去集市买些需要的东西吧。”顾铎替虞知鸿慌乱了半天,结果发现人家自己倒挺冷静,把事情安排得井然有序,不慌不乱。他于是也镇静下来:“哦。”虞知鸿说:“去吧,让我自己待会。”顾铎的脑子还是有点浆糊,他直挺挺出了客栈,连路都没问,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转,全靠运气找到酒楼和成衣店,买了两套新衣,还有直接能吃的饭食。回到客栈周围,刚刚那位大娘正抄着鸡毛掸子冲出来,高声尖叫道:“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咋的,几天不削都想上天了?!”两个半大小孩蔫唧唧地并排站着,靠左的那个一咬牙,说:“娘,都是我带哥逃学的,您要打就打我。”靠右的说:“不是,我是老大,他听我的。”大娘怒道:“着什么急,还跑得了你俩?说,都去哪了。”老幺说:“去喝酒了。”老大赶紧道:“怪我!是我要去的!”大娘:“喝了多少!”老幺哆哆嗦嗦举起手:“一,一斤……”大娘怒不可遏,一顿连打带削,好不热闹。在客栈住宿的、吃饭的,路过的隔壁的,统统抻着脖子看热闹,间或有人评论:“小小年纪,量还不错嘛。”顾铎混在看热闹的人堆里,有如醍醐灌顶,一直堵在心口的话终于顺了出来:“都怪我。虞知鸿以前和瑞王闹别扭,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要不是我信了十七,他根本……”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虞知鸿了。夕阳西下,人影长长地投在地上,家长里短都像是皮影唱大戏。顾铎一脚踩进别人的戏台子,身法矫健,飞奔进客栈。他一路上恰到好处地穿过人群,没撞到人,但是吓着好几个,遭了几句骂,背上还挨了一记白菜帮子。回到房间,虞知鸿还躺在那,看到气喘吁吁的顾铎,惊讶道:“你怎么……”他才开口,顾铎已经携着买来的东西冲上前,一块扑了他满身,严肃宣告道:“虞知鸿,你……要是真的怎么了,我照顾你一辈子!”虞知鸿抬起的手一顿,心跳好像少了一拍。然后,他轻声说:“我闻到烧鸡的味道了。”顾铎说:“对啊,我买的。”虞知鸿拍拍他:“正好,我饿了。还买了什么?”顾铎依次打开袋子,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介绍完,刚刚那番没头没尾的宣誓也就烟也雾也地被忘掉了。虞知鸿好像听得认真,还会点一点头,适时地给出一点反馈,心里却在想:“我不能借此困住他。”而且,他这一辈子,也早就许过「别人」了。可贤王殿下还是低估了顾铎的行动力。话是说一半就忘了,没有后文;想做的事,却被他牢牢地记在心里——吃完饭,这人就跑去找店小二退了自己的房,占据了虞知鸿床边的脚踏。虞知鸿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顾铎一本认真:“我陪你睡觉啊。”虞知鸿叫他重新订一间。顾铎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空房了。”脸都没红一下,很是超常发挥。虞知鸿:“……”这样偏远的小县城,哪可能人满为患。怎奈顾铎一脸理直气壮,两人僵持片刻,最后,到底是虞知鸿妥协道:“你至少上来睡。”哪知顾铎寸步不让:“我睡觉不老实,我怕压到你。压坏了怎么办。”虞知鸿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纸糊的。”顾铎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赞同地点点头,跑题地夸道:“确实,纸糊不出来你这么好看的。”虞知鸿:“……”左右仗也打完了,顾铎将投在战事上的精力回收再利用,统统挪给虞知鸿,毫无保留地围着他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