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女的脸色看起来很差……看她苍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样,真让人心里发怵。”“即使眼睛看不见了,行为处事也这样疯癫极端、毫不收敛,真的是德不配位……”“说‘德不配位’的,你们是没经历过去年那场荒诞不经的升学宴,现在想起来,那个晚上我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噢,该死,要不是赌咒发誓了不能说,我真想让你们听听这个巨大的黑色玩笑……”也有一些对警卫队处理方法的质疑。“可是,也没有证据吧……是只因为几个人出来质疑公女,就要把她带回去扣押吗?说到底,谁也没有看见公女纵火的过程啊……”只是这样微弱的发声很快消失在了帝国和会被破坏的怨声洪流中。死去的伯爵夫人的家人跟德蒙特家族是党争关系。他们甚至来不及为自己的家人的去世难过地掉几滴眼泪,就迫不及待出来指认阮笙的“凶行”。眼下,少公爵因为不明原因昏迷,假如公女也入了狱,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德蒙特家族脆弱的根基会因此折断,家族大业将永远地止步于此。所有的突发事件,最终都可以演变成利害的计量。谁又关心真相到底是什么,谁又关心,被指认的少女到底有没有罪呢?赫尔曼尽管捏着掌心,颤抖着,扭曲着,却也没有上前,他仍旧不敢置信,且退却。对他来说,去解救心爱的少女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这是他国的内政,他作为精灵王,不应该干涉别国内政……况且,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假如放在半年前,他一定会一腔孤勇,不管不顾地一头热血冲上前去,哪怕得罪所有人,也要把她带走吧。但是,就像是女王临终前告诉他的一样,成为了王,他得到了一切,相应的,他也失去了那一颗纯粹的、无所畏惧的心。他不再是伯爵家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帝国尊贵而傲慢的药剂师了。…………滴答,滴答。什么水流滴落的声音。阮笙艰难地睁开眼睛,她摸了摸脸上,那里有一些湿漉漉的痕迹。一些寒冷透骨的水迹顺着她的脸颊流到衣服里,衣服也变得湿湿黏黏,让她的身体禁不住一阵一阵的寒颤。她看不见周围,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和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费劲起来。她靠着剥落的墙壁,气喘吁吁。室内一股潮湿的霉气,似乎很久没能通风见光。阮笙猜测这里是地下监狱。第一次蹲监狱,感觉还挺稀奇的。她嘴唇颤抖着,试图抬起手给自己加一个清洁咒,她的身上太不舒服了,又冷又饿,不知道磕碰到哪儿了,一些地方还有淤青,隐隐作痛。但是她已经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算了吧。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等一会儿,休息一会,只要再睡一会就好。等到醒来再想想该怎么应付这一切吧。她倦怠地垂下睫毛。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暖却笼罩了她。身体上的病痛被快速地治愈着,阮笙感觉浑身僵硬冰冻的血液几乎都流动起来。原本僵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身体,就好像是三月里遇到春风的枝头的花儿,竟然缓缓舒展了身体,排斥、低落、抵触的情绪也在溶散,花朵在逐渐接纳这个还有些寒冷的初春。……发生了什么?好熟悉的温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阮笙甚至觉得自己如同被一双巨大柔软的羽翼包裹住,揉进温暖的怀抱中。这样熟悉的温度让她心悸。“……冕下。”她不敢置信,呢喃声散在空气中。她本没有期待过任何回应。但是却得来了祂的回应。那神明的声音如临耳侧:“我在。”啊……只是这样两个字,就让她拥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阮笙说:“……抱抱我。”神明回应了她。她被揽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中,世界都被金色的光芒笼罩,尽管看不到祂的容貌神情,她却把脸埋在她的肩窝中,心悸到浑身颤抖,险些哽咽到窒息。“……冕下,我多希望,这不是我的梦,也不是你留在我身上的一缕神识。”少女紧紧地搂着祂,不舍得松手,“我的眼睛失明后,除了不方便之外,我没有任何感觉。直到今天,我才从心底升起这样强烈的遗憾和不甘……只要能看看你,我的心也不会如这样,浸泡在痛苦的苦蜡中……”她的话却在此时戛然而止。因为她感觉到了,自己脖子上滚烫的水滴,一滴一滴,顺着她的脖颈滑落下来,浸湿她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