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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府走水的消息传遍了京都城,防火队很快赶到,无奈火势过大,他们动用了整条街的水源,又从水井里抽出地下水,直至亥时才堪堪将大火扑灭。
幸好起火的地方是个单独的院落,不与其他房舍相连,火势并没有蔓延开来,只是独独将此处烧成了灰烬。
听说郡主受到了惊吓,至今未能醒来。
那些今日参加过郡主府赏春宴的人们听到这则消息,无不担忧后怕,幸好今日自己早走了一步,否则这场大火,怕是要烧出人命。
顾九溟派人将郡主居住的院落封锁起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又指挥人把晕倒的安国郡主抬到了今日宴请女宾的水榭亭台上,那里布置得温暖舒适,有一张贵妃榻可以躺卧,又能居高临下能够俯视整个宅邸,随时观察火情。
郡主虚弱地躺在贵妃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宫中来人传旨,说是皇上听闻郡主府走水,忧心她的身子,从宫中挑选了几个御医,派人护送到了她的府邸。
此时御医们刚刚结束诊脉,正围在一起商量开方煎药一事,顾九溟让人在亭台中央挂起布帘,将此处一隔为二,那边给郡主休息,这边是他带着一众部下在为饮宴准备的长桌上处理公务。
金吾卫不时上来汇报灭火的进度,此刻台阶下又响起通报,王氏族中派人来了。
等看清了来人,顾九溟站起身亲自相迎,对方连忙虚扶一把,见礼后,两人在桌前相顾坐下。
这是户部尚书王品元,他今年四十不到,面色红润,保养得宜,此刻风尘仆仆,脸上神态稍疲,大概是听到消息后匆匆赶来,没得到片刻休息。
“世子,”王品元先开了口,“皇上听闻此事时正巧与我在宫中下棋,我见皇上实在担心,就自告奋勇过来瞧瞧,不知世子早已先一步赶到,倒显得我多虑了。”
顾九溟淡笑拱手,“本督查正好有公务在身,到访郡主府查探之时恰逢大火燃起,火势现已控制下来,尚书无需忧心。”
他说罢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余光留意着王品元的表情,见他的神色毫无变化,心下便有了计较。
王品元恭敬问道:“世子,不知雪瑶所犯何事?”他突然尴尬地笑了一声,“是下官僭越了,她小小年纪就封了郡主,在下心里还当她是我侄女。”
王氏现任家主王石宴在这一族辈中排行老大,他的亲妹妹就是先皇后王清妍,王品元排行第三。
安国郡主是王石宴的嫡长女,四岁时被封为郡主,食邑两千户,及笄后准予自立府邸,在此之前,王家向来自诩她为族中最有名望的小辈之一,并不常尊她的封号。
顾九溟在心中冷笑,王氏能于百年来屹立世家之首,除了代代相传富可敌国的财力,也离不开家族里世代相传的献祭精神。
王家不知给小辈吃了什么药,每一代都有无数青年自愿为王家做出各种牺牲,他们放弃自我,放弃名声,甚至放弃生命,只要他们做出的贡献对王家有利。
偏偏,王家出了个王雪瑶,她自小就不认同家族的驯化,而她的身份又让王氏忌惮,没人能管得了她。
现在,王品元又想在这里套近乎,顾九溟似笑非笑,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尚书大人到底想知道什么?”他眼神锐利,“若是涉及督查司案件,在下只能说,无可奉告。”
王品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正要再说话,台阶下又响起“咚咚”的脚步声,疾风好像飓风般急速旋奔上来,见了顾九溟正要张嘴,才看到此处还有王家的人。
顾九溟见他神色不对劲,顾不得旁的,直接让他开口。
疾风忙道:“公子,火扑灭了,我们的人下到地底,发现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发现了许多具烧焦的尸体。”
“咚——”沉闷的重物撞击声从帘后传来,几个丫鬟在尖叫:“郡主——你怎么掉下来了!”
顾九溟和王品元都站起了身,帘后一阵手忙脚乱,御医又重新进去诊脉,安国郡主似乎醒了,顾九溟脸上的表情不可捉摸,他的手缩在袖中,紧紧握着那枚龙纹玉佩,捏得指尖泛白。
“一共有多少具尸体?”顾九溟一字一句地问疾风。
疾风忙道:“有男有女。。。。。。。还有孩子,我们数了一下,一共有二十八具尸体。”
顾九溟俊眉紧锁,他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王品元,拱手道:“督查司查案,不知尚书大人此刻是否能稍加回避。”
王品元连忙回礼,“自然可以,那么我等下再来。”说完他便跟着先前领他过来的金吾卫一起下了楼。
顾九溟见他走远,又把御医和丫鬟一并打发下去,楼上只剩下安国郡主,他和疾风三人,顾九溟深吸一口气,掀开布帘,走到贵妃榻前。
安国郡主神色恍惚,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穹顶上繁复的木质雕花,脸色惨白得好像一个死人。
顾九溟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中,眸光像夜色般深沉晦涩,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危险与煞气。
“顾承嗣在不在这些尸体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