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邸,后山密林。
日头已完全落下,一弯淡淡新月在薄雾中隐隐挂起,林中树木繁盛,光线昏暗,金吾卫手举火把,押着一众仆从来到此地问询。
府中的下人们神色各异,有惊慌失措的,有莫名其妙的,还有心事重重的,他们被迫跪在地上,不约而同望向不远处一个被铁铲砸开的地洞。
洞口不断向外冒出浓烟,烟雾直冲夜空,遮云避月。
江希月被解救时肺部吸入了不少浓烟,她背靠一棵大树席地而坐,止不住咳嗽。
在地底见到竹影没多久,地牢深处就着火了,热浪滚滚而来,他们只得一路向外退,从最初掉下去的洞口爬了上来。
这把火应该是王公子放的,他不想让人发现安国郡主的秘密。
所以一把火,消灭了一个王家的污点。
他恰好做成了那个凶手没有完成的事,而那个人,到底和王家,和安国郡主,有什么关系呢?
竹影找来水喂给她喝,她双手颤抖的去接,差点把水弄洒,竹影皱起眉:“你怎么怕成了这样?”
她来不及回答,林外突然奔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女子,她跑得发髻松乱,钗环尽散,满脸凄楚之色,竟是安国郡主。
她身后匆匆而跟来的一个男子,身姿挺拔,眼睛明亮,那是顾九溟。
江希月心里升起一股情意,她鼻尖酸涩难耐,胸口堵了些委屈,终于又看见他了。
顾九溟神情严肃地盯着那个冒烟的洞口,身旁的金吾卫正在向他禀报细节,他一边听,一边敏锐地打量四周,霎那间,他在余光中看见了她。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他再也没有移开目光,她也是。
忍住了向她走去的冲动,他隐隐对她点了点头,眸底有安慰,有喜悦,有释然,她眉眼弯弯,颔首回应着他的眼神。
洞口的浓烟还在不断往外冒,王公子应该是把所有火油都用上了,否则地洞下空气稀薄,大火不会如此来势汹汹。
安国郡主一直在尖叫,她发疯一样见人就推,逼着他们跳下地洞救火,远处跪着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也不敢上前搀扶。
郡主此刻的样子与之前大相径庭,简直和疯妇一般不顾形象,她嗓音沙哑,早已声嘶力竭,身躯不断颤抖,嘴里念叨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恍然间她猛然想起什么,即刻便向林外狂奔,顾九溟眼皮直跳,脸色相当难看,须臾间追着她跑了出去。
江希月对竹影说:“我们也去看看。”
浩浩荡荡的人群跟着郡主赶到前院,所有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啊。。。。。。”安国郡主痛苦地坐在地上,大声嚎泣:“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前院的迎宾楼刚才还坐满了宾客,此时却空无一人,院中火光冲天,燃烧的火舌犹如一柄巨大的火把,将灰黑的天空燃亮,深青色的浓烟滚滚而来,张开大口要吞噬一切。
安国郡主再也叫唤不出,嗓子里只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眼神呆滞,眼底的神采被彻底抽走,哪里还有半分早前的娇媚跋扈。
江希月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样的场景,原来纳兰锡彦想告诉自己的密道出口,就在这里。
王公子从这里逃出来,返身又放了一把火。
这是要堵住地洞两头,不让人下去救火,等尸体全部烧焦,他们的真面目就再也无人得知。
可安国郡主并不知道下面那些人已经死了,江希月能想象出她心底的绝望与煎熬。
她很想对她说出真相,但此时此刻,她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得不像话,江希月捂住心口,腿脚发软险些没能站稳,安国郡主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此情此景,同那一天的景象,简直一模一样。
冲天的火光肆虐地炙烤着一切,没人敢靠近那里,烈火将每个人的脸蛋照得通红。
安国郡主终于没能熬住,她晕了过去。
竹影觉得肩膀一沉,低头一看,江希月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