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鲤看着这座青瓦白墙,占地面积比起‘樊楼’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琼花苑,心里又是一个激灵——琼花苑,是平海城最顶级的一处青楼,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开着?
刑天鲤这一世的母亲青婉玉,就是琼花苑的清倌人出身。
顺着大街,走过琼花苑,到了前方街角处,向西边,是一条铺了青石板,宽有两丈许的巷子。
这巷子和琼花苑,只是一墙之隔。巷子口,北面开了一家绫罗丝绸店,南面开了一家胭脂水粉店,每个店铺,单单门面就有七八丈宽,端的是豪奢大气。
让刑天鲤无语的是,这两个店铺门口,都放着两条长条凳,上面翘着二郎腿,端着小茶壶,穿着丝绸长衫,漫无边际的闲聊呱噪的,分明是七八个清隽秀气的小太监!
刑天鲤心中恍然。
难不成,这琼花苑的后台靠山,还是内务府织造处?
车队‘咕噜噜’行进了巷子,门前坐着闲聊的小太监眸色一寒,放下茶壶,齐齐起身,右手纷纷探入怀中,脸上挂起了太监特有的皮笑肉不笑的怪异笑容。
两个店铺内,也有穿着劲装短打扮的小二模样的壮汉,悄无声息的往店铺门口凑了两步。
甚至,在两间店铺的二楼、三楼的窗子后面,隐隐有拉动枪机的声响。
刑天鲤掏出了自己织造处的银牌,伸出手,在窗外晃了晃。
于是,几个小太监又笑着坐回了长凳上,端起茶壶,若无其事的继续闲聊,店铺里的小二们也回到了柜台后,懒洋洋的打着呵欠,唯有二楼、三楼窗子后面,一道道冷厉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车队。
除开巷子口的两间铺子,这条巷子颇为清净。
两侧都是高耸的白墙,顺着巷子往前行了大半里地,前方豁然开朗,露出了一片长宽近十丈的平坝。一座朱漆大门,门上敲着鎏金门钉,门前杵着两尊丈许高大石狮子的府邸,就这么出现在刑天鲤面前。
这座府邸,端的豪气,但是门楣上,却连门匾都没挂一个。
马车刚出巷子,前方府邸侧门无声开启,莲喜太监带着一行人,快步行了出来:“唉哟,唉哟,这是给主子送礼来了不成?这车上,都是什么东西?这人,都是什么人啊?”
莲喜太监大惊小怪的尖叫着,很是埋怨的朝着刑天鲤翻了个白眼。
拉货的大车,是码头上临时雇的,车夫们都是普通百姓,这也就罢了,他们看到了这府邸,也不会联想到,这里居然就是大玉朝内务府织造处衙门所在。
但是刑天鲤还带来了这么多洋鬼子!
黄,黄眼,皮肤也好似生了肝病一般黄,东国老百姓就没长这个模样的。让一群洋鬼子摸到了织造处的大门口,这算什么事呢?
刑天鲤拉过何铎和何西,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您老明鉴,嘿,他们是仰慕我天朝上国的海外义士,昨夜里,就是得了他们相助,嘿嘿!”
莲喜太监眼睛骤然闪亮,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刑天鲤。
以织造处的能力,他们自然能打探到,昨天晚上,一江之隔的万国租界生了什么——东云总领馆被人一把火烧得精光,总领馆上下的官员,如今正犹如疯狗一样满租界的找茬儿呢。
刑天鲤招呼着,让那些车夫和何铎、何西等人联手,将马车上一个个木箱子扛了下来,全都码放在了府邸门前。他掏出几张小额钞票,打了这些车夫,莲喜太监已经迫不及待的招呼了一群彪悍汉子出来,将这些木箱全部扛了进去。
府邸,正堂。
身穿焚族传统服饰,形制和刑天鲤前世大清旗袍有八九成相似,乌黑的长却依旧在脑后扎了个大马尾,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的颐和郡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木箱子。
数百口木箱全部敞开,露出了里面散出浓浓油墨气息的图纸。
一整套战列舰资料图纸,加上三种合金钢和配套炼钢厂的图纸。
若是将这些图纸吃透了,如果舍得砸钱,如果能召集一批熟练的工匠,那么大玉朝也能建造出之前在总海关码头恣意逞威的新式巨舰。
当今之世,控制了海权,就意味着你控制了一切!
各国公认,海权就是财富,海权就是国力,海权就是希望,海权就是未来!
大玉朝就是因为丧失了海权,才被极西百国破入了国门,百国联军,甚至直接打到了京城的城墙根下。
当年大玉朝闹新政,那群新党,他们辛辛苦苦筹措款项,建立的第一所学堂,也就是海军军官大学堂。
颐和郡主身边,一名面相清癯,蓄了短须的中年幕僚嘶声高呼:“郡主,这是盖世奇功!当年黑婆罗洲一战,我朝海军,一朝丧尽,偌大的天朝上国,有海无防,哪怕僬侥岛奴,也肆无忌惮,随意进出我朝海疆!”
“今日,得了这些图纸,我朝若是奋,聚十年之功,当重整海军,再现我……”
颐和郡主轻轻一摆手,打断了这中年幕僚的话:“谁说我大玉朝有海无防?皇家舰队,如今不都还驻扎在津门么?”
长眉紧蹙,颐和郡主冷声道:“聚十年之功,重整海军,话说得轻巧,你可知道,这么一条新式战舰,耗费多少?”
轻轻呼出一口气,颐和郡主目露奇光,直勾勾的盯着刑天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