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停顿一瞬,拿起资料时感受到手里厚重沉甸的份量,他仔细翻看着,越看眸光越沉,呼吸有细微地絮乱,手指不明显地微微颤栗。
这里面大都是陆远岱与康汉民私下见面的照片,通话记录,短讯和通话录音以及往来转账记录。
裴霁大约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将这些看完并逐一吸收,平复心情过后,还是感到一丝不解,
“收集到这些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裴霁看着梁从衍,神色沉了些,再次问道:“你究竟为什么帮我?”
“我记得在船上你说要我帮你,”梁从衍嘴边挂起一抹散漫的笑意,说:“现在帮又追问要为什么,你就当我是菩萨阿弥陀佛大发慈悲行不行?”
裴霁与他对视,沉默片刻,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些什么,于是提出心底的疑虑,“但是这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都看似正常,很容易让人抓住漏洞。”
表面上看,这些东西看起来丝丝相关,但又都很浅浮,有大把的破绽可以让对方抓住,以此狡辩逃脱,如果不能致命一击,打草惊蛇之后恐怕再难有机会。
梁从衍思索几秒,点头,“你说得对,还差一份,能直接将这些串联起来的直接证据。”
停顿一会,梁从衍放下杯子,“如果没有这份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一定有的。”裴霁抿了口咖啡,冰凉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他神色笃定,却没和梁从衍说他这么肯定的原因。
康汉民为人心机深沉,瑕疵必报,他定然怕陆远岱有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一天,手上一定会留有与之抗衡压制的筹码,从而避免自己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加上裴霁发现最近康德与陆远岱联系突然变得频繁密切起来。一定有什么是他忽略掉没注意到的细节。
“还是劝提醒你一句,不要冲动行事,”梁从衍看他一眼,说:“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为了你父亲这件事付出很多心血,但司法有公正,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你如果准备好了,我可以替你把资料递交A组。”
A组是ICAC内部反贪组,独立于其它机构,专门负责打击内部职员贪污受贿事项。
裴霁笑了笑:“能递到吗?”这句话不轻不重,但怀疑和不信任赤裸裸。
梁从衍眉目凛然,说:“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帮你,我现在回答你,我不仅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司法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权杖,一切试图挑战司法权威和尊严的人都应该受到司法和正义的审判。
梁从衍从进入警校再到入职ICAC始终秉持这样的信条,与其说是帮裴霁,更准确来说他只是遵从内心驱使而已。
裴霁握着杯子,低头喝一口咖啡,外头日光已经渐远,海面一半阴一半亮,他与梁从衍对视几秒,最后郑重且诚挚地说:“无论如何,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
正事聊完,梁从衍接了个电话要回警署加班,裴霁与他道别目送他离开,又独自坐了会,杯子已经见底,他喊来服务员续上。
他慢悠悠喝着咖啡,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情逐渐平稳缓和,咖啡喝完思绪也已经整理好,裴霁起身离开。
来时附近停车位紧张没找到空位,车子停在了另一条没那么拥挤的街道,需要走过两条街和几个红绿灯。
不知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街道上人群异常热闹拥挤,裴霁混在人群里等待红灯变绿。
周身嘈杂热闹,让他莫名生出一种茫然又踏实的心境来,好像这样走在人群中感受生活的平静和鲜活气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内心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和平和。
过了斑马线,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海风卷着咸涩味道扑面而来,右边肩膀被一股力量猝不及防撞上来,裴霁后退两步稳住脚跟,立即抬手扶住撞上来的年轻女孩。
女孩慌忙站稳连声道歉,因为冲撞她臂弯上用纸盒装着的红色玫瑰掉出来几支,她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弯腰去捡。
裴霁弯腰捡起掉在脚边的一支,对面色涨红的女孩微笑说“没事”。女孩捡起花重新放回纸盒,仍然面露紧张地看着他,裴霁在她再次道歉时嘴唇更弯了些,摇头示意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