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病的时候管控的饮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吃饭不太乖,尤其是碰到不喜欢的食物,会用各种拖延时间的办法,直到食物转凉变味,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自己没有胃口。
谢洵之起身,去厨房里交代了方宁几句话,重新坐回到餐椅上时,少女坦好奇的目光却一直追在他身上。
“是哪种舍不得?”
像是执着于讨要一个答案,又像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跟他闲聊,仿佛答案如何都无甚要紧。
是模棱两可,如雾里看花。
含笑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仿佛想从里面找到蛛丝马迹。
“是白天晚上都想我,巴不得第二天就能见到我,还是一想到我立志清修出家,无心尘缘,我会觉得遗憾,会觉得可惜,会想要——”
“我的确会想早点把我接回来。”
谢洵之很自然地跟对视,很自然地接话,就像很自然地回应的闲聊。
“毕竟那种地方,一般都建在避世的山上,生存居住条件好不到哪去,我体质这么差,很容易待到生病,我跟爸爸都会担心。”
他坦然、诚恳而平静,理智得像在分析一个商业计划报告。
金丝边眼镜后的眼帘很小幅度地弯了弯,他目光温和,连催促的声音都充满关切。
“好了,予然,这些面食如果不想吃,就换个别的口味,但是,不要再浪费方宁的心意了。”
成功将两人放入浅水区。
儿童游泳区,水位只到脚踝,压根淹不死人。
而谢洵之依旧先一步,迈出了泳池,留一个人在水里,像只落汤鸡一样,面对一碗浓香四溢的芝麻汤圆。
虽然相比起红豆花卷,周予然的确更喜欢芝麻香味浓郁的汤圆。
但今天差点被他摁在儿童区里溺亡,心情和胃口都被大大打折。
眼前是一粒一粒饱满圆润的白团子,但每一粒汤圆上,都写满了“无懈可击”四个字。
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鬼鬼祟祟的小刺猬,试图半夜爬进农夫的果园,趁对方不注意扎个苹果跑路,没想到,农场主已经不知不觉加固了防御,变换了保卫苹果的策略。
过敏的这段时间,周予然还是那个拿着破鱼竿的周予然,谢洵之已经不是那条关心则乱的鱼。
像一个低端玩家,操纵着名为“周予然”的npc小人,在“男朋友”这条道路上,撞到了一鼻子灰,在“男妈妈”这条路上,被迫吃掉了三个红豆花卷和一大碗芝麻汤圆。
不会有比那天晚上的车里,更好的时机了。
本应该衣衫不整压住他强吻,窄小幽闭的黑暗空间内,道德感的防备会大大减弱,指不定能将生米煮成熟饭。
可惜经验不足,胆子不够大,手段不够巧,眼睁睁看他溜走。
铺天盖地的沮丧,让每一口汤圆都食难下咽。
午休的时候躺在床上复盘。
需要尽快试探出,他心里到底有没有。
不是那种叔叔对侄女的“有”,而是那种男人对女人的“有”。
不然接下来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徒劳无功。
不仅无功,反而有过。
如果再像以前一样,被他刻意疏远。
那么就真的得好好规划一下,逃婚的路线了。
自食其力没什么可怕,任由叶兆言再有羞辱的机会,才是真正的噩梦。
怎么甘心咽得下这口气?
直觉告诉,谢洵之心里多少是有的,不然那天晚上不可能跨大半个宁城去叶家找,尤其是跟在宋爷爷保证“都听安排”的情况下。
这不是阳奉阴违,是什么?
但是,如果他心里真的有,那么这个“有”,到底又有多少?
能不能多到,能像一样拥有抛开所有顾虑、不畏世俗偏见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