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叔!武叔……”
韩武的瞳孔已经散开,花半夏知道,自己这次再也叫不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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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叔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他找人画了投毒人的画像。
那张画像在哪?可惜他没来得及说。
她回想着韩武死前的眼神和手指的方向,抬头朝那望去:黑漆漆的房梁上有个废弃的燕窝,由灰泥堆砌的小丘中间,赫然有个洞穴,像因惊恐而张大的嘴巴。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如火花一闪。
她迅速从屋内搬来一张高脚椅,拖到燕窝底下,踩着椅子,踮起脚尖,将手指伸进布满灰尘的燕窝中一通摸索。
果然触到一物——是纸张。
花半夏用两根手指将折成方寸大小的宣纸夹出来,迫不及待地展开。
纸上是一个人的肖像,看相貌是一名男子,却无龇须,衣饰是宫中宦官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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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半夏返回山脚已是暮色四合,远远望见螭奴站在路边一棵大柳树下等她。
被问及为何晚归时,她只是随便找了借口搪塞过去,继而推说乏累,回到家中草草吃了口饭便回房歇息。
她打定主意不将螭奴牵扯进父亲的案子,故而在他跟前并未露出丝毫异样。
吹熄灯躺在床上,白天发生的事如走马灯般一件件在脑海中划过。
她将那张画像收好后,去最近的武侯亭报了官。
事后又被叫到京兆府问话,直至亲眼看着衙役将韩家母子的尸身下葬才往家走。
此案京兆府推断是强盗入室抢劫,谋财害命。
韩家也确实有翻箱倒柜的痕迹,但花半夏知道,这些都极易伪造。
她没说自己到时韩武还有一口气,更只字未提画像一事。
这既是吸取过去的教训,也是自我保护。
谁会凭一纸画像便信她所言?
证据不足,即使同情自己如崔宴川,亦不能凭她一面之词重审此案。
而又有谁会真正关心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当年父亲被虎咬伤,而且还是因为救驾,依然在重伤之下被打入天牢审讯。
他究竟怎么死的?
又是在何种情形下,承认了自己驯导失误?
他的伤是否及时得到救治……
这一年多,每至夜深人静,花半夏脑中便会不停思索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这次,她不会再轻举妄动,除非搞到足够的证据。
对手远比她想象中更为强大、凶残,一旦知晓她试图翻案,下一个在劫难逃的恐怕就是她自己。
或许已经晚了。
今日她因韩家的案子公然暴露身份,倘若凶手注意到她在追查此案会怎样?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韩阿婆和韩武的惨死,继而是那张画像,画中人对她发出阴恻恻的冷笑,像在嘲讽她的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