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叶在,她们没办法好好说话,姓陶的就爱装酷,司延最后叮嘱,“别骗我。”
陶宛没吭声,大概是因为心虚,她确实经常撒谎。
一些善意的谎言,没有功利性的,只是为让对方安心,感觉到被重视,被优待。
柔和,也疏离。
陶宛电话挂断,左叶瞟来一眼,“搞什么,总背着我们蛐蛐,有什么事群里不能说。”
陶宛夹了块毛肚在锅里烫,“这不正常,你跟许徽音也不是什么事都在群里说。”
左叶气笑了,“我们是情侣。”
“我俩认识比你久。”陶宛说。
“孤立我呗。”左叶一脸被伤透心,“我早上还专门去宿舍找你,你就这么对我?”
“那也是为了让我请你吃饭。”陶宛飞快接。
左叶难以置信,“你真是狼心狗肺!我缺你一顿饭钱?”
“哎呀——”陶宛服软也快,赶紧给她夹肉,“你当然不一样,你现在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我有什么话都跟你说。”
左叶搁了筷子,肘撑桌沿,十指交握,是个审问的姿态,“那你老实告诉我,你俩是不是在谈。”
现在很像在谈吗?陶宛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干嘛这么问。”
“很明显。”左叶说:“你因为她不回消息生气,打了电话又故意关机,她着急哄,你爱搭不理,她更着急,你……”
左叶说不下去了,大概勾起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太典型了,像在说我自己的事,就这几句我已经开始烦了。”
她这么一说,陶宛似乎也品出点味儿来,盯着咕嘟冒泡的红油锅底,没吭声。
“不会真在谈了吧?”左叶稍探身。
陶宛第一反应不太好,她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半天蹦出一句“你有毛病吧”。
随即有些羞恼自己的失态,她想道歉,左叶已经在桌下给她来了一脚,“你激动什么,你才有病,我看你早就得了相思病,人家一个电话你魂不守舍的,出息!跟条小贱狗似的。”
“我才没呢。”陶宛没什么底气地狡辩,“紧张的明明是她。”
店里有客人来,老板娘招呼,嗓门脆亮,左叶没听清,捞起两坨虾滑一人分了一坨,自顾自笑,“也是,你俩认识那么多年,要谈早该谈了,还拖到现在?”
她说甭管男的女的,好朋友谈恋爱了,就应该适当保持距离,减少来往,这一点你曾经就做得很好。
“所以司延的紧张很合理,她现在没谈,她不想你误会,你们还是好朋友,该吃吃,该喝喝,有空出来玩,有事就张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保持距离,但并不生疏,就像咱俩现在这样。”
左叶自己把自己说通了,也点醒陶宛。
原来是这样啊,她差一点、差一点就误会了。
所以那个电话拨出去的时候,陶宛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吃完饭,送走左叶,回杂志社的路上,她很清醒,音色平直无波,“因为你一直没回消息,我担心你,就像你担心我,所以给你打了个电话,但手机突然掉地上,开不了机……”
后面就不算撒谎,“到单位,很多插图要画,我想你应该在忙,就没打扰。”
“打扰”二字,隔着手机听筒,将距离加倍拉长,所有好的坏的情绪,都压缩成一段毫无感情的电磁波信号。
司延很久没说话。
“喂?”陶宛怀疑她挂断,飞快看了眼手机,又生怕错过什么,急忙贴回耳朵。
司延依旧沉默。
词穷了,陶宛路边随便找了个地方蹲着,手臂圈出个圆,头埋进膝盖。
“你还在听吗?”她不确定问了一句,声音有点含糊。
又过了很久很久,电话那头才传来一声无奈而漫长的叹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彼此没话讲,可就是迟迟不肯挂断,僵持着,也许都在等待一个从天而降的转机,把她们带回过去。
可回到过去就会好吗?就能改变什么吗?回到几岁合适呢,人生路上经历的无数个岔路口,几乎每个都与她有关,心里明明是惦记着她,却不知怎么就越走越远。
“是你让我给你打电话的。”陶宛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