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市区主干道,车流拥堵,司延腾出空瞟了眼陶宛,心说为这傻逼离家几年在外当流浪狗,真不值。
自我感动,自我摧毁,自轻自贱。
这顿饭,司延报复性吃蒜,蘸料碟满满一碗。
没人跟她亲嘴啦,吃啊,使劲吃,往死里吃。
陶宛没太敢,怕有味儿,坐高铁被人发到网上骂。
“吃多些。”她给司延一片接一片烫毛肚,“大蒜素对很多真菌和病毒都有抑制和灭杀作用,还可以让人感到快乐。”
“我没有不快乐。”司延眼眶通红,灌下大半杯冰镇酸梅汤,“只是太辣了。”
一顿饭,来回车程把时间压榨得所剩无几,城市太大了,这里不是老家的小县城,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距离遥远,双腿无法估测。
延七点,司延把人送到高铁站,陶宛在进站口挥手说“拜拜”,司延一动不动,被身后人撞个趔趄,险些摔倒,也呆呆没什么反应。
怎么放心得下,陶宛大步回到她身边,把她往旁边带了带,“想什么呢。”
她扬起脸蛋,“你怎么还没走。”
“抱一下吧。”陶宛展开双臂。
“不要。”她还生气,却也没有立即跑掉。
陶宛不由分说扯住她手臂,往怀中用力一揽,紧紧扣住。
“该拿你怎么办呀。”好无奈。
那你把我带走吧,把我变成小小的一团,揣进你大大的卫衣兜帽,带回家,我不想和你分开。
司延有时会想,假如她们没有从小就认识,在高中和大学期间,可能会遇见并发生爱情吗?
未知充满向往,也令人恐惧,她更不能接受没有陶宛的童年、少年和青年,那些珍贵的回忆,相依偎时渗透进皮肤和血液的对方的体司,她不愿作为交换舍弃。
如果做朋友比做恋人更长久,她可以永远守口如瓶。
“哭了吗?”陶宛捧起她的脸,歪头看。
“不。”司延倔强不落泪。
陶宛轻轻捏一下她鼻尖,“不要哭,我走了就没人哄你了。”
司延嗤一声,“你算老几。”
她们在门口磨蹭很久,直到发车前十五分钟,陶宛松开手臂。
司延目送她离去,胸口空空荡荡,像被人挖去一块,夜风呼呼地往里钻,四肢都冰冷结霜。
[我上车了。]
[别傻站着,快回去。]
司延低头回复。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走了。]
陶宛没揭穿,给她找到一个必须回家的理由。
[记得拿快递。]
司延如梦初醒,陶宛给她寄的生日礼物!
她迎风奔跑。
到家九点,小区驿站还亮着灯,司延取了快递大步往家走,上楼,开门,身上挂的背包胡乱一扔,她找来美工刀,抱着纸箱坐在客厅柔软的短绒地毯。
开箱,揭开层层透明的保护膜,五彩斑斓的各种小物件整齐码放在内,布艺钥匙扣,外出所购的当地文创,漂亮封面的笔记本,精致的木雕娃娃,手作的丑丑陶瓷小碗,发圈、水杯、零食,太多太多了。
每一样都是过去一年,陶宛用心收集或制作,冲开桎梏,如破茧蝴蝶振翅飞来悬停在指尖。
她因此感觉到被重视,被深爱,被无时无刻挂念于心,也不再惧怕岁月的流逝,惧怕衰老。
但那些都不是司延最为期待,她今天格外没耐心,也知道陶宛习惯把东西藏在哪里,整箱全部倒在地毯。
箱底一张红色布艺贺卡,格子纹路,棉麻材质,用白布细细包了边,翻开,右页是不织布拼贴而成的小蛋糕,左页两行手缝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