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于网球的热情会持续多久。只是难得有打球的机会,便全身心投入。因为这样的美梦也许明天就会醒来。
况且……如果说一开始他的心愿只是打球而已。在进了青学的网球部之后,在得到那样温暖的关照之后,他打球的意义早就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了。
但男人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松田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网球对于很多人而言,是爱好,是锻炼,是可去可不去的课余活动,是一条拐上去走了两步又可以退出的岔道,只是人生中很短暂的一段旅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许在高中就不再接触网球,大学之后就对运动没了兴趣,成年之后热血的最后一点余温,可能会献给电视机上热播的甲子园。也许很多年以后他们会在烤肉店里,在看着牛肉粒滋滋冒油、逐渐变熟的间隙里,为了打发这点尴尬的等待时间,与对面的人另起话题——“哎对我国中的时候还打过网球。那时候啊……”
可是松田不一样。比起这些人,他的资源太少了。
他没有在各个选择间尝试又放弃的资本,一旦投入,便是allin。所以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玩玩得了,别太认真,”男人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干脆地穿鞋,似乎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好好想想吧。”说罢便避之不及地甩上房门。
但是,松田想,他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打网球是他冒过的唯一一个不自量力的险。他已经受够每做一次决定都要计算好投入产出的日子了。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而且,哪怕是打着没有前途的网球,他与网球部的朋友们训练,他在外奔波与诸类野路子选手们不打不相识的经历,就不值得吗?
想到这里,他先前按捺下去的怒气又不自觉蹿出来。他哐当拉开六叠房的门,冲着还没走远的背影大声:“就打!怎么不打!我就要打网球!”
男人闻声回头,松田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到他嘴里的一星烟点子。
这栋楼的隔音很差,松田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左邻右舍不满地敲起了墙。四周一片敲墙的咚咚声中,远处的男人摘下了嘴里的烟,松田听见:“——那关我屁事!小兔崽子!”
神奈川的夜也不平静。不过与东京的六叠房相比,神奈川的喧嚣显得有些清奇。
切原到综合病院时被告知幸村还在休息。于是他只能蹑手蹑脚地把自己为部长辛苦斩获的战利品放在床头。
离开病院时切原还喜滋滋地回想。自己的那盆大雏菊娃娃,摆在幸村部长自己带的小盆栽面前,真的很够别出心裁,部长一定会印象很深吧!
他踏着轻快的步伐跃上回家的班车时,日常探病的的真田也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是?”真田蹙眉打量了一阵病床床头赫然多出来的毛绒怪物,伸出手,打算去触摸毛绒怪物顶上,看起来像是雏菊花朵的部分。
20|风林火山:熊孩子的治理方法
病房外的人来去都很轻,床上的人静谧地睡着。
真田时常回想起和幸村并肩成长的那些瞬间。在他的记忆中,在除了网球以外的地方,幸村几乎不会有过于强烈的情绪表露,他稳定、通透又锋芒毕露。他看似温和,但比谁都苛刻,如同一柄温柔刀,毫不迟疑地切开对手的皮肉,也能转头对准自己,剜去会拖累自己的创肉。
真田难得见到,原来幸村还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候。尤其是连那双深沉又温情的眼都阖上时,旁观者几乎都会忘记这个人在球场上举重若轻、纵横捭阖的模样。
病号服是最不适合幸村的衣服。真田这么觉得,这会令他想起日薄西山的末期幕府下某个衰微的武士,武士的刀被不知何人夺走,曾经用来征战的双手被人握住脉搏,医士感受过后怜悯地低下了头——这一切的一切本都不该出现在与幸村有关的联想中。
“一定要好好休养,早日归来,”不便打扰病人,真田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他在内心又默念了一次不知道承诺过多少遍的誓言,“在此之前,请放心地将立海大交给我,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