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熟人排斥,碰的壁越来越多,没有收入,生活无以为继。她也试图发展过别的爱好,有的时候是真心喜欢,有的时候只是转移注意力打发时间。但她无论做得好还是不好,或者再怎么出色,她都觉得自己不再配得起肯定了。
“她很愧疚。这样的愧疚,太过于根深蒂固,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改变了她的言行,缔造了她的思考方式。以至于从旁人看来,她就像是案件中原本的罪人那样。而她自己,也背负着这样的愧疚前行。”
这句话便是悬疑解开后,小说的结尾了。
松田读到那些描述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以为自己的情绪波动会很大,但是没有。他的呼吸很稳定,眼睛像安在木头人脸上、只会轻微转动的假眼球,手指沉默地滑动。
傅同学留存的文档下面还有文章删除之前的高赞评论。木头人的假眼球微微向下转动,便看到:“什么烂东西,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自作多情无病呻吟的人自以为背负得很多,实际上什么都没做啊。”
“死者是个精神病,女主也是精神病,无聊的故事浪费我时间。”
“写得很好,下次别写了。哪有什么推理悬疑,顶多算情感小说……”
傅同学的手臂遮住屏幕:“这部分就不用看了。”她想把笔记本电脑端回来,却发现松田的手不自觉地往回挣了一下,眼睛也还粘在屏幕上。
屏幕正中央的那条评论,和一水儿的差评略微有些不同:“虽然推理部分弱得忽略不计,但可以理解这篇小说描述的心理状态。女主是非常典型的「幸存者内疚」亲历者,幸存者内疚又被称为幸存者综合症,在临床上可诊断为PTSD的一个分支表现。”
“常见的症状包括,反复不断重温创伤事件、对他人的死亡抱有愧疚、还有自我反思与责备。如果症状长期持续,亲历者的正常生活会受到影响。”评论没有继续展开,这句话是松田自己补充说出来的。
他看着电脑被端走合上了屏幕,傅同学的动作流畅到毫无刻意的成分,坦然得就像是单纯的巧合。
但他知道不是。他吃了很多亏,已经太会察言观色了。
“傅同学,你是知道什么吗?”
傅同学瞳孔微动,呼吸轻滞,但眼睫一眨后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的嗡鸣声被静音了。她平静地摇了头:“如果是你的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读过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我深以为然。”
“——「幸存者之间对视一眼,就会互相了然于心」。我想身为一个幸存者的女儿,多少也具备了一点这样的识别能力。”
“一家三口强迫坠海自杀事件?”
接到佐伯电话的时候,不二正和乾在三丁目的书店里。难得没有训练或比赛的一天,佐伯的电话来得时机正好。
不二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低声的时候,略显中性的声音会带上更多的胸腔共鸣,沉沉哑哑的。就算在书店这样的环境里响起也不算恼人。
乾背对着他从书架里抽了一摞教辅资料。一只手托着沉甸甸的书,另一只手飞快地翻过几页,一两分钟里便能判定一本教辅的质量好坏。
在不二接起电话后,乾忽然察觉身后的气氛霜降似的沉了下去。回头时只看见不二把手上的资料塞回书架的空隙里,轻抬手掌歉意地拿着手机往外走的模样,而此时的不二已经没有在笑了。
“嗯。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毕竟未成年人的姓名是没有公布的,不过我可以把查到的东西发给你。”佐伯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发紧。他最初接到发小的求助时还觉得有些莫名。但根据线索去打听到的东西证明,发小的直觉实在相当敏锐。
“谢谢,麻烦你了。”
佐伯在那头嗤了声:“是挺麻烦。线索未免也太少了,房总弁的口音、沿海的小地方、几年前与姓氏为松田的人有关的事故,就这么泛泛的东西,光是拿漏网筛都能筛出十几二十个。我们千叶县可是面积不小,海岸线又很长的地方啊……”
“就是那场事故被当地报纸报道过,我又恰好有亲戚在事故发生的那个上屋郡工作过,听她提起来我才能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