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气氛沉重。
察觉到有人进来,张均平微微侧脸看向门口,见是司遥又低下了头。
司遥径直走到尸体旁蹲下,掀开白布的一角,瞧了片刻又默默放下——的确是胖鱼,脖子上有一道见喉的刀口。
鲜血已经凝固,皮肉微微向两侧分开,依稀可见皮下泛白的肉以及被切断的喉管。
司遥闭上眼缓了片刻,直到身后传来急促跌撞的脚步声,她这才睁开眼睛。
细猴喘着粗气,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盯着白布下的尸体,五指紧紧抓住门梁,随着指间收紧,指甲与木梁的漆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张均平见细猴迟迟没有进来,走到他身边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沙哑着嗓子:“我找到胖鱼的时候,他手里正死死拽住这本书。”
细猴没瞧,便已知晓这书是什么。
他颤抖着手将书接了过来,扯开书封的细绳,好几次都没能解开,他像是失了耐心,索性上牙撕扯,眼泪从眼眶滑落,掉在书封的油纸皮上晕开又滑落。
细绳总算被扯开了。
细猴胡乱地将油纸皮撕开,当露出书上的四个大字时,他便泣不成声。
《京师杂谈》
他细猴没什么大爱好,平日里最爱的便是听些有趣的杂事,越是身份贵重的大户人家宅子里传出来的八卦,就越是他的心头好。
当他知道胖鱼要去京都时,便兴冲冲地缠着胖鱼务必给他带一本《京师杂谈》。
“皆是些人云亦云的虚话本,有何可瞧的?”
细猴瞪眼:“我不管,你只管带就是了。”
胖鱼被缠得无奈,只得连声道:“好好好,我带!”
细猴这才满意放他出城。
可如今,书带来了,人却没了。
细猴瞧着手中的书,再没了欢喜雀跃,只有连绵不绝的恨,他发狠似的,徒手将书撕了个囫囵,用力砸在尸体上。
“我不要这书,陆真,你给我起来!”
“陆真!”
见白布下的尸体毫无动静,他快步冲上前,发疯似的正欲冲上去拉扯尸体,张均平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冷静点!”
细猴此刻哪里还能听见什么?
他只知道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照顾良多的胖鱼哥哥没了,虽然,他从未这样叫过他。
司遥别开脸,不忍再瞧,她知道,细猴瞧着平日里总是对胖鱼没什么好脸色,颐气指使的,但她知道正因感情深厚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细猴总算冷静下来了,他眼中泛着红血丝,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正欲掀开白布的一角,指腹堪堪触碰到白布便停了下来。
半晌,他收回手。
蹲在地上默默将方才被他撕得粉碎的书捡了起来,一一拼好。
今日并未出太阳,厚重阴沉的乌云将整片天空覆盖,抬眼望去,雾霭茫茫。
衙门虽请了新的仵作,但仵作还在上任的路上,因此验尸之事只能再次劳烦顾汀汀。
只是顾汀汀现下被婚配的事儿折腾得焦头烂额,只怕一时也是顾不上的。
不得已,张钧平只能将上任已请辞的老仵作连夜请了回来。
次日申时,验尸结果方出。
死因乃是一剑封喉,张均平从旁协助老仵作,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胖鱼喉间的伤口。
“如何?”见张均平从义庄内出来,司遥忙问。
“一刀毙命,凶手剑法极其凶残,狠准。”
司遥沉默着,半晌才继续问:“尸体上有符文么?”
张均平摇头。
司遥疲倦地走到义庄门前的石阶上坐下,低头瞧着干燥的黄泥地面,泥尘下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只有零星几块碎石块被沙土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