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方脸男子忍不住道:“自然是因为至今都无人能解决王家大院的问题。而越是无人能解决的事情,声名越大,赏金自然也会提高许多。”
老翁抚掌笑道:“少侠果然聪慧,正是如此。只是,少侠可知,来往这么多侠客义士,为何最终都铩羽而归呢?”
方脸男子和虬髯大汉都摇头,又猜测道:“因为王家看似配合,其实多有阻碍?因为情况实在凶险?”
那老翁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方脸男子于是道:“还请老人家解惑。”
窗外那几根从王家大院的红墙黑瓦上探头出来的枯枝随着冷风轻颤,像是在印证这老翁接下来的话语,无端在光天化日之下,颤出了一股幽冷之气。
“当然是因为……”那老翁压低声音,拖长音调:“王家之中,有妖祟作乱啊。”
随着他的声音,窗外倏而有一声尖叫声透过重重院落响起。
“来人啊——死人了——!”
第68章
一声起,落在枯枝上的寒鸦受惊振翅,冬日枯枝脆弱,受此大力,倏而折断。
枯枝早已是一截朽木,如此自半空跌落,也激不起任何风浪,不过一道无人注意的细碎。
无数脚步声响起,旋即是更多的尖叫和混乱。
王家大院虽大,但欢喜酒楼的距离实在太近,于是那些惊叫与急呼便仿佛贴着一面墙,从半空卷起,再吹到了酒楼中的每个人耳中。
“阿芷!阿芷——!来人啊!阿芷死了——!有人在吗!啊——!”
“都别过来!别进来!里正——去寻里正来——!”
坐在床边的虬髯大汉脸色变得凝重,方脸男子的表情更是说不出的难看,勉强稳住心神,看向那位老翁。
老翁眼中也有讶色,但他坐得依然很稳,像是虽然惊诧,却见怪不怪,还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水:“便是如此。”
方脸男子冷声道:“怪力乱神妖祟之事自应有平妖监接手,我等虽然较常人要多几分身手,倒也有自知之明。遇上妖鬼之事,只有横死的下场。”
“既然确知有妖鬼,王大人与里正大人还要贴赏金令,岂非等同于唆使我等来送死!”虬髯大汉脸上也有了怒色,他一拍桌子,猛地起身,长条木凳与地面摩擦出一声刺耳的锐响:“乱世之中,我等虽然爱财,却也爱命。此举真是欺人太甚!”
那老翁唇边浮现一抹轻笑,他举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二位侠士可不要这样想,毕竟谁也没有亲眼见到什么,不是吗?”
方脸男子和虬髯大汉的表情一下顿住。
没有亲眼见到吗?
那他们看到的红衣与白衣女鬼又是什么?
见到的难道只有他们吗?
墙另外一侧的哭喊声还在不断传来,混在清晨的寂静之中,格外刺耳。
两人越想越怕,屋外虽是寒冬,今日却格外晴朗,一轮红日高挂,阳光铺洒。欢喜酒楼内烧着热气腾腾的炉子,炭火很旺,稍微活动便会出一身薄汗,可这两人却觉得止不住地发冷,那冷意好似要顺着他们的脚脖子一路向上爬,再渗入骨髓之中。
方脸男子终于忍不住道:“多谢老人家相告,今日天色甚好,正适合礼佛烧香。齐兄意下如何?”
“慈悲庵距此地还有一段距离,恰适合此时出发。”虬髯大汉也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丢下几个铜板:“老人家,多谢,就此别过。”
两人脚步匆匆地走了。
那老翁不置一词,就这样含笑看着两人脚底抹油离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穿出窗户,落在红墙的另一边,眼底的冷意和笑意却又都深了一些。
将酒壶里最后的几滴都饮尽,再也倒不出来什么,老翁才哼着小曲,打算起身。
宿绮云的眉毛都快要吊起来了,她再一次向前倾身,毕竟却又被凝辛夷按住,摇了摇头。
下一瞬,便听一道男声在那老翁身边响了起来。
“老人家这事儿做的忒不厚道了些。”那声音含笑,温和,却依然冷冽如泉水:“不过是两位古道热心,想要讨点生计的侠士罢了,老人家这遍体生寒符,实在是用得有些浪费了。”
老翁猛地坐直了身子。
这人来的悄无声息,那两位侠士走了总共也不过几息时间,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身边这人是何时来的,来多久了。
不用他回头,因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已经夹着那张遍体生寒符,伸到了他的眼前,晃了一晃。
符箓的效果分明还没完全过去,上面的朱砂尚且有半面鲜艳,那只手却显然对这所谓的遍体生寒毫不在意,这符影响不到他,这寒也穿不过他护体的三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