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司六局的总把头儿叫吕成良,人称吕把头儿。
汴京城中人人知晓的四司六局便是他一手创办。
如今汴京城中有不少家四司六局,只有他这一家起源最早、规模也最大,算是除皇家司局外,民间规模最大的一家。
汴京城中其他的司局,要么规模太小,干脆凑不齐四个司、六个局,三司两局也能开张,服务自然没有吕把头儿家的上佳;要么是达官贵人府中自行养起来的司局,论专业程度,更加也不如经验十足的吕把头儿家。
因此这吕把头儿,在汴京城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张铛头儿怎么会跟吕把头儿闹起来了?
“定是因为加菜那二百四十钱。”采荷情急地说。
她们两个备菜丫头,从个人感情上来说还是更偏向张铛头儿。
这位掌勺大厨虽是厨房里的一把手,却从未为难过她们,把她们当小辈侄女看,对其他两位厨子也很友好,他们也愿意亲切地称呼他一声张叔。
现在张叔出事,她们的心也跟着悬起来了。
“走,去瞧瞧。”梁琪说。
两人急忙穿好衣衫,推门而出。
已是傍晚,夕阳映照得人脸皆是有些发红,喧哗声是从后院角门处传来的。
好在郭宅的宾客已经散去,后院的闹剧也没叫主家知晓。
梁琪两人匆匆赶去时,就见张铛头儿和吕把头儿正对峙着,前者脸都气得涨红了,后者则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周围聚集了不少白席人,梁琪低声问相熟的火夫。
那火夫到得早,王司长说要加菜时他刚好在厨房烧火,故而知道来龙去脉。
便说:“铛头儿一直没等到王司长送钱来,傍晚时便亲自去找王司长讨钱,谁知道王司长竟说是总把头儿不让给,让不管有何事,皆去找把头儿问询就是。”
四司六局的规定也是一早定下的,张铛头儿明明受累加做了那么多菜,却四处讨要不到工钱,放在谁身上能不生气?
假使换做一个曲意逢迎之人,就当这钱孝敬把头儿了,花钱保平安,顺便巴结一下上司,可偏偏张铛头儿是个性子刚烈的人,当即就去找把头儿讨说法。
梁琪又问:“那把头儿为何不给呢?”
从前没出过这样的事啊,区区二百多钱,对把头儿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
火夫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许是铛头儿大庭广众下讨钱,伤了把头儿的颜面吧。”
那边,张铛头儿已经彻底失去耐心:“吕把头儿,你今儿就说句实话,为何扣着我的钱不给?”
吕把头儿依旧是轻飘飘的语气:“我扣着你的钱?尚未到发工钱的时候,何来扣着你的钱不给?”
这是不承认加菜了。
张铛头儿看向王司长,王司长却把脸转向吕把头儿,躬身说:“厨司今日并无加菜。”
好啊,串通起来了。
张铛头儿觉得周围人看自己像看无理取闹的疯子,脖子都涨红了,有理也成了没理:“好,好一个四司六局,是我白长一双眼,竟没看清是个脏鼠窝!”
加菜的事当时厨房里的人都知晓,梁琪、采荷、王礼,还有一个烧火的火夫。
只是这当口上没人敢站出来替铛头儿作证,得罪总把头儿,这四司六局还待得下去?
梁琪犹豫再三,觉得手心都冒汗了,她虽然有自己的小生意,可到底连间铺子都没有,可司局才是正儿八经的行当,万万丢不得。
但也不能当个睁眼说瞎话的人。
打定主意,她迈出一步,声音清脆道:“厨司今日明明加了十二道菜。”
众人一愣,连忙去寻这声音的主人,把头儿和司长的威压下,谁还敢站出来作证?
张铛头儿猛的看过去,竟是梁琪,纤瘦弱小的丫头,此刻竟让他乍然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