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缓缓将手浸入清水中,然后轻轻浇在那条溃烂的腿上,黄淞平则在一旁细心地帮忙清洗。老道笑眯眯地问道:“这么臭,你不嫌脏吗?”
黄淞平面无表情地回答:“臭有什么关系?”怪道人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你闪开一下……”
黄淞平依言后退了一步,却猛然见到老道挥动手中的匕首,黄光一闪,伴随着一阵细微的丝丝声,老道竟像削木头一样削着自己的腿。霎时之间,那条腿竟被削得仅剩下一根骨头,而老道却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黄淞平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崇拜和爽快。他忽然觉得,这个相貌狰狞的怪老道人与自己太投缘了。如果能常和这道人在一起,那将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情啊!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一步,笑眯眯地问道:“这倒蛮好玩的,老道,要不要我帮你?”
老道正在削肉剔骨以解毒,闻言心中一动。他回头一看,发现黄淞平竟面带笑容,毫无怜悯之情,不由眼珠一转,遂有意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他,说道:“好!你就帮我用这刀小心地刮这骨头,要把黑色刮掉,直到变成黄色才行。”
黄淞平接过匕首,连声道:“我知道。”然后笑眯眯地双手持刀,有节奏地刮了起来。
老道目睹此景,不禁仰天长叹了一声:“楼大中呀楼大中,你四十年来一直想找个衣钵传人,今夜才终于如愿以偿……”说罢,他竟自以手抚摸着黄淞平的头,咧开如血之唇,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这笑声让黄淞平感到莫名其妙。此时,老道从他手中接过匕首,将手中的玉瓶倾斜,把药粉洒在那根黄色的骨头上。然后,他撕下衣角作为绷带,黄淞平则在一旁帮忙包扎。
包扎完毕后,老道说道:“你的伤,我们回去再看,不要紧的。”
黄淞平一愣,问道:“回去?回哪里啊?”
怪老道咬着牙回答道:“回四川青城山……你愿不愿意跟我去?”
黄淞平大喜过望,连忙说道:“我愿意!老道,你真好!”
老道扶着他笑道:“那我们这就走吧。”然而,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老道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
黄淞平捡起一看,发现是一个黑光闪闪的套子套着一杆颇为沉重的东西。他好奇地问道:“老道,这是什么东西?”
道人点头笑道:“你打开看看。”
黄淞平用力将套子抽了出来,竟是一面用极细钢丝编成的龙旗。展开来后,黑光铿亮,闪闪耀目。旗杆长有二尺五六,一色紫红,也是紫光锃亮。旗尖为一菱形黄刃,看似颇为锐利。黄淞平不由双手举起龙旗问道:“老道,这是一面龙旗呀!要这干什么用?”
道人呵呵怪笑道:“不错!它是一面龙旗,不过是用九合柔金丝所编。小鬼头,它就是震惊天下的紫金旗……是一把最能杀人的好家伙!走!我们走!”
说罢,道人卷好龙旗往背上一背,一手夹起了黄淞平。他单足一纵,就像一双巨鸟展翅飞翔,星驰电闪般往山下扑纵而去。霎时之间,竟没了他们的踪迹。只有天上的寒月依旧照着山野,西北风依然无情地刮着……
川陕之地,坐落于我国西南内陆的怀抱之中,这里群山环抱,大山巍峨,诸如大雪、大凉、大娄、巫山、大巴等山脉,如同天然的屏障,环峙四周。这些山峰大多峻秀挺拔,崖壑回环,林树茂密,参天蔽日。尤其是踏入米仓山,绕道摩天岭与大雪山,更是山峦重叠,岭复峰回,往往能见到荫蔽数百里的原始林木,黑压压一片,仿佛能吞噬掉所有的光线。
在这林谷的深处,珍兽异禽栖息游衍,四处觅食,构成了一幅幅生动的画面。这里无疑是奇险之地,吸引了无数山林逸士前来选胜登临,或是寻觅幽静之地隐居。
然而,世事往往求静反动,不能尽如人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名高于世,人必嫉之。因此,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有时也难免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入秋以来,气候逐渐转凉。从陇西山地刮来的“卷毛风”,连日来肆虐着秦岭官道上的旅客。这种风起时,黄尘万丈,声如豹吼,蔓延千里。尤其是这条官道上,全系碎石铺地,被这“卷毛风”一刮,碎石都席卷而起,如同箭雨一般,中人如箭,端的是厉害无比。因此,连日来这条驿道上鲜有人迹,只有那呼呼的风声,卷起地上的细石打在草木之上,发出沙沙之音,仿佛是大自然的低语。
这条山道本来十分宽敞,但一进入隘口,山势就变得峻峭起来。奇石错布,削壁千仞,山道也随之变得狭窄了许多,仅容三骑并驰。再往前行,山道就更加狭窄了。然而,这条山路却是入川的必经之路,尽管奇险无比,却常常有一些商旅和镖客经过。
黄昏的暮色悄然降临在这片山林小道上,使得这里显得异常静寂。除了那呼呼的风声还在一个劲地猛刮着之外,这条一望如龙蛇伸缩的小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影。
就在这时,风声中突然传出一声长吼。紧接着,这吼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隐约可以听出那是:“镖——镖——”的声音。随后,又有一声嘶哑如吠的吼声响起:“吕——世——遗——吕——世——遗——”
紧接着,一骑枣红马从山隘口转入山道。马上的人双手按唇呈喇叭形,正在用力地吼叫着。待他走近约有五六丈之后,又从隘口转出了一骑人马。这一行人马一色紫缎风衣,内着紧身衣靠,连续驰出竟有八人之多。他们都佩带着鲜泽的兵刃,兵刃碰在皮鞍之上,发出挣挣锵锵的鸣声。在暮色里,这八骑人马更显得神武雄壮。
在这八匹人马之后,竟然是一列十辆漆黑的镖车。这些镖车全系独轮带着推手,每车都由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推着。镖车上都插着一色漆黑的三角小旗,旗上绣着“荣盛”二字。在这疾劲的卷毛风中,小旗迎风招展,发出拍拍之音。
最后,又出现了两匹骏马。一匹黑马,一匹黄马。黄马之上坐着一个看来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她青巾扎头,风眉杏目,桃腮樱口,身着一身水绿薄缎紧身的劲服,外罩腥红的长披风。马颈上悬着一口黑穗长剑,随着马儿的奔跑而轻轻摇曳。这姑娘真是风姿飒爽,秀目澄波,好一个娇秀绝伦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