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西斜,拖曳出半缕余晖横亘两人之间,空旷的园子莫名显得逼仄了几分。
宁沁雪恍然回过神来,慌乱撇开了眼,耳边珠钗顿时叮铃作响。
心中更是懊恼得紧,自己怎就被他那副皮囊所迷惑。
忽而听得头顶一声轻笑,如林间清泉漱石而过,随即便感觉发顶一重。
云锦织就的仙鹤在眼前一闪而过,留得几缕竹香沾染在鼻尖。
“你做得极好,徐家行事为人不耻,孝道虽重,却也要论是否值当。”
掌心青丝同绸缎般顺滑,一时竟令沈世政舍不得收回手。
克着礼数挪开后,他敛眉继续道:“况且能如此利落断舍,确是出乎我意外之外,却也觉在情理之中。”
他并不吝啬心中赞赏,“如此洒脱,才是我记忆中的宁沁雪。”
从羞赧中脱离出来的宁沁雪,听到这话,心弦微动,忍不住抬眼看他。
论起来,她与沈世政也算得上自幼相识,只是她从七岁起便被镇北候送至蘅芜山学武,便淡了情分。
再见时,她已为徐家妇,而沈世政已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平日里自是无甚交集。
沈世政这般亲昵的举动,对他们二人来说,已是逾矩。
可始作俑者却是毫无悔意,反倒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宁沁雪不禁心中暗骂一句“伪君子”。
世人皆言沈相最是清风朗月,却不知他私下竟如此孟浪。
她没来由地添了几分火气,仰着头目光炯炯道:“沈相难不成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不等沈世政回答,她话音一转,又是针锋相对之语,“或是沈相本就是如此放荡不羁之人?沈相腰间这环佩倒是格外眼熟。”
“自然不是!”
沈世政否认道,情不自禁将心头那个萦绕千回的名字叫出了声,“沁雪……”
霎时,两人齐齐一震,目光相接间却吐露不出半字。
宁沁雪垂在身侧的手指攥得发白,似是下定了决心,直言问道:“那日庙中之人,是你吗?”
话一出口,昔时萦绕的熏香,指尖触碰到的滚烫温度,情难自禁的欲念,如同潮水般纷至沓来。
宁沁雪羞红了一张脸,却仍攥紧帕子定定看着沈世政。
“是我。”沈世政没多犹豫,坦然承认。
他直勾勾的盯着宁沁雪,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我以为,你不想让人知晓此事,便从未提过。”
“可这并非你行事之后佯装从未发生过的借口!”宁沁雪眸光轻颤,咬着银牙斥道。
沈世政一顿,向来不动声色的面上闪过抹窘迫,讪讪解释道:“那日我中了催情香,本想独自压制,却不料你忽然闯进禅房,这才……”
“你这意思莫非是说,我主动投怀送抱?”
宁沁雪顿时气恼的紧蹙了眉,“我本是见你中毒想出手相助,谁知,谁知你竟趁人之危,做下这等事!”
她实在气极,眼中蕴了两汪泪,指着沈世政控诉出声,“这哪里是君子所为,分明是小人行径!”
想起那日的担惊受怕,宁沁雪更觉得委屈,恨不得指着眼前这人鼻子怒骂一通。
沈世政又急又怜,哪里看得出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模样。
脱口而出道:“并非我趁人之危,只因你是我心悦之人,我一时情难自禁,这才做下错事。”
他盯着宁沁雪一字一句道:“如若是旁人,我根本不会给她近身的机会。”
“心悦”二字如同一记重锤,稳稳砸在宁沁雪心头。
她目露惊愕,眼尾还残留一抹殷红,一时间心乱如麻。
怎么可能?
沈世政怎么会心悦自己?
莫非这是他胡乱攀扯的借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