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妇人,犹
豫了一下,开口答道:「是啊,她每月来给我们带些绣活儿,我们做好了由她帮忙卖出去,以此谋些生计。怎么大人这样是不允许的吗?若如此,我,我们便还给她……」
窦照连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大家凭自己的劳动和技能吃饭,没有什么不允许的说法。」
那妇人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来:「那就好,那就好,大人是来这里找小九的吗?」
窦照点头:「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那妇人便放下绣绷站起来:「她在村东头阿娟家里,我带大人去吧!」
窦照表示感谢。
路上,他看到有好些人家屋前都种着青柑树,便问:「听说这青柑的果皮能泡茶?」
妇人点头:「是呀,这还是小九教给我们的呢,她这个小丫头,不仅心善,还能干,去年我们村的小青柑就被她一个人全买了,说是做什么青柑茶;还有每年我们晒的桂花啊茉莉花也都是小九姑娘收走。若不是她,我们这些没了男人的老弱妇孺,当真是活不下去。」
妇人说着,眼眶微微泛红,显然对小九的帮助是真心感激。
窦照却觉得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在他心中,观沅就是个没什么上进心,被他推一下才往前走一步的笨丫头,那沏茶的手艺,还是被他打着板子逼出来的。
怎么出了窦府,她倒是这么上进能干了?
不仅自己跟人合伙开了个生意火红的茶馆,还想方设法为这些贫民寻找谋生出路,当真叫人意外。
「光靠卖这些东西能养活你们吗?」窦照继续问。
妇人便叹气:「只能说饿不死,以前男人在还能租些田地来种,日子倒也过得去。如今他们不在,留我们妇人租地只有亏的,没办法只好在那荒地里刨食。那一年差点没全饿死,好在小九姑娘来了,让我们有了这一点点收入,好歹能混饱肚子吧,其他就不想了。」
窦照点点头,又问:「男人们被抓去做什么了,你们知道吗?」
妇人满脸辛酸:「抓去哪儿了都不知道,做什么就更不清楚,总归是走了,三年来一点音信都没有,谁知道人还在不在呢。」
窦照心中暗自思量着,不知不觉已来到村东头一户人家前。
妇人说道:「小九姑娘每次来,都会在这户人家多待会儿。怎么说呢,也是阿娟老公被带走又丢了个儿子,还剩个丫头就每日又打又骂,如今被她折磨病了,怪可怜的。」
她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略显尖刻的声音:「谁啊?」
「阿娟,是我,带了两位贵客来找小九。」妇人回答,同时示意窦照和观海进去。
窦照点点头,向她道谢后,走过去轻轻推开半掩的木门,只见屋内昏暗,一张破旧的木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旁边一位黑瘦的妇人呆呆坐着,眼中满是警惕。
窗户下面有一个小小炉子,上面煎着药,观沅正蹲在那里给炉子扇风。
她今天的衣服还算朴素,棉布的水绿小袄搭配鹅黄绣花百褶裙,因为怕冷又加了一件厚点的对襟短褂。头发简单用一根簪子挽起,几缕碎发不听话地垂落在额前,与她清丽的面容搭配着,倒显出一丝温柔来。
她专注地扇着炉子,偶尔抬头查看药罐,动作轻柔而熟练,一看就知道做过很多回。
当听到门响,她转过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窦照和观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惊喜。
「二……窦公子,观海,你们怎么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扇子,站起身,朝他们轻轻笑着。
她笑的时候还是和从前一样,娇俏,可人,特别是脸颊上那几点雀斑,跳跃着,叫人看见便心生欢快。
窦照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脸上被蹭上一些炉灰,像只流浪的花脸小猫咪一般,漂亮软绵得惹人怜爱。
可是这样的她,竟然已经有了馀力去帮助别人。
所以,她已经不需要他的呵护了吗?
说不出的失落感席卷而来,窦照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淡:「听穆姑娘说你在这里,我们过来看看。」
观沅点点头,有些手足无措地:「我,我煎完这一点药就出来,公子在外面稍等我一会儿好吗?」
那叫做阿娟的黑瘦女人突然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声音尖锐而刺耳:「哎呦,我还以为这小九姑娘是天生菩萨心肠呢,隔三差五往我们这穷乡僻壤跑,又是送吃穿又是找活计的,比我男人追我的时候还殷勤。我一直想不通你到底图个什么,如今看来,敢情是想博个好名声,好勾搭人家富贵公子哥吧?呵,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顶着这么一张雀斑脸,人家瞧得上你才怪。」
观沅脸色瞬间苍白,她没想到阿娟会当着窦照的面,如此直白而恶毒地攻击她,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眼神中满是慌张与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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