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陶半晌没有回话,正当冷明珠准备叫人进来探看的时候,他终于动了。他撑起自己的身体,一双眼睛看着冷明珠道:「不会错的,我怎么会错?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年来……」
「我不会错的!」苻陶的口中翻来覆去说着这几个字。
不想坐在这里听人说疯话,冷明珠用手中的擎苍在他的肩上一打,听见他痛呼一声扑在了地上,安静了下来,这才冷声道:「说话,我没有时间听你在这里疯言疯语。」
「我见过他……那时候我才九岁,跟着祭司来到中原的时候,我就见过他。」苻陶说着,手在地板上狠狠抓了一道。
「那时候他身边还没有这么多人,只是一个人背着一把剑坐在那里。那个地方的客栈是个黑店,」苻陶顿了顿,然后低声说,「是他救了我们。」
冷明珠冷眼看着他,没有说任何话。她甚至觉得对于这种人来说,愤怒的情绪都是一种浪费。
「然后呢?」
「然后?」苻陶笑了,他撑起一点自己的身体,哑哑说:「然后他就走了。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陪着你的有身孕的母亲。」
冷明珠握着擎苍的手紧了紧,继续问道:「然后呢?」
「你的父亲看上去不是很高兴,对于你这个即将来到世间的孩子,他似乎一点都不高兴。」苻陶说着这话,同时看着面前这个冷面少女的表情,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愤怒或者惶恐。
但是他失望了,冷明珠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是听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样。
苻陶依旧不死心,他盯着冷明珠道:「若是你同你父亲一样,长生不老不死,可不是看着那瘫子宝贝死在你前面。那时候的他又老又丑,你却还同现在一样。」
他说着笑起来,嗤嗤说:「真可怜……」
「闭嘴!」冷明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压抑住自己心里翻腾的情绪。然后道:「这么多年,你再看见他,当真是没有一点变化吗?」
苻陶沉默了会,然后道:「不,昨日见他,便觉得他有些老了。」
「不要说谎,不然我真的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辈子冷明珠也没有想过自己能说出让人生不如死这种话来,她将擎苍抽出来,利器出鞘的声音在殿内格外清楚。
苻陶看着他的动作,嗤笑一声道:「你要杀了我吗?替你那些死去的师兄弟报仇?冷明珠,要知道,如若不是你,他们也不会死。」
冷明珠没有应声,而是提着剑走到他的面前,一脚将人踢翻了过来。锁链撞击在地上发出闷响,苻陶还未来得及将自己身体支撑起来,便感觉到膝盖处一阵剧痛。
听着那人尖厉的叫声,冷明珠将剑上的血甩去,又用帕子将剑身擦干净才收回剑鞘中。只是她再过小心,身上还是沾染上了苻陶的血。
她叹了声气,心里想着待会回去要先换衣服,省得那人闻到血腥味又心里不舒坦。
地上的人叫了两声之后,便声音也难得发出,蜷缩着身体在地上发着抖。屋顶上的暗卫听见殿内的动静,掀开了一块瓦,朝下看了一眼。:
他见冷明珠站在那里,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无事。」冷明珠冲他道。
等到屋顶上的瓦片被盖好,她才看着苻陶,出声道:「你害得他这么多年坐在轮椅上,吃了那样多的苦,我却不能杀了你,这样也算替他报仇了。」
苻陶转着头看着他,疼痛让他的五官皱在一起,但眼睛依旧是死盯在冷明珠的身上。
「至于我师门的仇……我会带着你回到沧海宗,当着他们的面,亲手砍下你的头。」冷明珠说完,便转身朝着殿外走。
但在推开殿门的时候,冷明珠停了下来,只听他道:「如若是他有一天走了,不管我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了结自己随他去。」
她的声音不大,不知是说与背后的苻陶听,还是说与自己听。
殿门一下被推开,外面正是夕阳西下的样子。天边的云被染红,冷明珠身上被镀上了一层暖光,她站在光下,关上了背后的殿门,将那一室黑暗关在了背后。
韩舟依旧是坐在那里,他面前的那壶茶不知道添过了没有,还是摆在那里。冷明珠朝着他走过去,在他背后停下的时候,韩舟也依旧没有回头。
总是方才冷明珠知道面前这人身份的那一瞬间有多惊讶,现下看着人就在自己面前,那份震惊的心情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复杂的感觉一点点发酵,之前韩舟那些奇怪的举动似乎都有了答案。警告自己不让自己羼和儿童失踪的案子,后来宁愿自己的潜伏暴露,也要救自己。
给自己剑谱,还叫自己定时联系。听见自己和萧策关系的时候奇怪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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