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西园,来到通往前院的内门,有宿卫将她拦住:「后宅侍婢不得擅入前院。」
顾雁捧起文稿:「殿下吩咐过,我必须每三日交一篇文稿,今日便是期限。若耽搁了被殿下怪罪,我便说是你们拦的!」
两名宿卫交换了一番目光。其中一个说道:「殿下正在范华殿议事。」
「那我就在殿外候着,等殿下议完,我好交文稿。」
宿卫思量片刻,终说道:「跟我来。」
进来了!
顾雁按下心头振奋,忙跟随在引路的宿卫身后。走过重重院墙,她发现,原来第一次跟卫贼进府时,就走过一次前院。很快,他们来到范华殿门外庭院。宿卫示意她候在廊下。
忽听屋内有女子高声说话:「殿下禁止私祭也就罢了,怎能强令拆除司隶①境内所有玄阳祠?」
敢如此对颖王说话,唯有宋夫人了吧。顾雁暗暗撇嘴。
听张月说,宋夫人虽没了亲生儿子,但她背后的登县宋氏,是与汝平程氏齐名的士族之首。她父亲宋司徒位列三公,兄长乃御史中丞,是仅次于尚书仆射的朝中重臣。高夫人去世后,先王虽没明面上扶正宋夫人,但她实际地位已与正妻无异。
「请宋夫人息怒,」是陶羽在说话,「山火灾情严重,死伤者数百,无家可归者上千,眼下只能露天安置。入冬前必须重建房舍,但附近已无木可伐,外地拖运又耽误时日,只好用附近玄阳祠的木材赈灾救急。」
宋夫人冷笑:「赈灾?今日祭礼结束后,殿下令他们拆除先王陵殿,也是为赈灾?」
外面的顾雁心下巨震。
好家伙!卫贼竟然拆他爹的陵殿去赈灾?!
他的思路……竟如此清奇!
陶羽又道:「正是,拆几座玄阳祠远远不够,还得就近采买大量木材和粮食……呃,陵殿空置,正好得用。近年战乱方歇,百废待兴,殿下顾虑国库空虚,这些木材可省大量银钱,就能多发粮食,让灾民熬过寒冬。」
「房子烧了让他们自己建啊!为何要动陵殿和玄阳祠!不敬神明会遭报应!陵殿又怎是空置,那是先王的体面!殿下以为这能搏个体恤百姓的好名声?这只会寒了先王的心!」
「宋夫人请慎言!天色已晚,还请早些歇息吧。」
「陶羽,我说什么轮得到你来指点?!殿下就不能应我一句?」
卫柏冷冷说道:「宋夫人之忧,孤已知晓。从云,送夫人回去休息。」
「我宋氏扶持先王,可不是为了让卫家讨骂的!」宋夫人甩下这句,拂袖转身。
还得是宋夫人,金主说话就是有底气。顾雁在外面听得正起劲,忽见殿门推开,雍容高贵的中年妇人被仆妇搀扶着迈出门槛。
她连忙低头,却听宋夫人道:「这怎有个婢子?」
「夫人,她就是那个容娘!」愤愤应声的仆妇,顾雁曾在宋夫人院里见过。后来听石榴说,那是宋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郑媪。
顾雁忽然有点后悔。她刚刚应该转身就走,而不是留在这听墙角。都怪卫贼拆陵殿之举太过惊人,惹得她忍不住想多听一会儿。
一阵脚步声来到近前。
宋夫人道:「原来就是你。抬起头,让我瞧瞧。」
顾雁只好抬头,盈盈施礼:「见过宋夫人。」
宋夫人柳眉如黛山高耸。已过四旬的她,肌肤仍光滑细腻,保养得宜。见到顾雁样貌,她先是一怔,然后轻嗤:「怪不得,殿下身边来了个殊色妖女,才会被迷得失去神智,行事狂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