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与顾麟面面相觑。
颖王话里的意思,是让他们回梁城住?到梁城之后才能见阿雁?颖王竟没提要如何惩处他们叛逃?
「那阿雁呢?」谢夫人愕然问道。
「谢夫人应当听说过,令爱在梁城时,与孤有些交情。方才已说过,孤与她尚有恩怨,需要解决。」卫柏颇有耐心地解释。
谢夫人愣住,忽然想起这几年在徐阳,女儿时常怔怔出神。她曾问过阿雁,心里到底装着谁?而阿雁总是摇头不语。知女莫若母,就算女儿不说,她心中也有猜测。此时此刻,颖王的回答,竟是印证了自己猜出的答案。
谢英浑身一震,僵硬瞥了一眼鄢和,又朝卫柏道:「殿下,阿雁如今已经出嫁……殿下拘着她不放,似有不妥。」
「唔,」卫柏思量了一瞬,「谢夫人所言有理。」
谢英讶然睁大眼,见卫柏朝一旁的幕僚低语了几句。
陶羽认命般地吁了口气,低声吩咐身旁兵卒。兵卒接令跑远,钻进一顶营帐,很快拿出一卷文书,跑回校场呈给陶羽。
卫柏抛来一个眼神。陶羽捧着那卷文书,上前递给谢夫人。
谢英疑惑打开,惊见这卷帛书竟是一份和离书!
兹有夫妇二人,缘浅情薄,日久生隙,难以共处。今双方心意已决,愿各奔前程,再无纠葛。自今日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愿彼此前程似锦,各得其所。此据为凭,永以为别。
最下面的落款,竟写好了顾雁的名字!而另一方的名字尚空。
谢英瞳眸震颤,放下帛书:「这丶这怎么行?!」
卫柏温和应道:「如何不行?既在夔州结的婚,今有南夔王亲自见证和离,下午再盖个夔王府官印,就正式生效了。从现在起,令爱婚嫁自由。如此,她便能先解决与孤的恩怨了。谢夫人放心,待到梁城,自会见到完好无损的顾雁。」
在场众人,尤其是谢夫人和顾麟夫妇,已然深深震惊。他们以前没跟卫柏正式见过面,今日才发现,卫贼虽然生得俊,说话也挺正常,行事竟然如此狂悖!
大家暗中交换的目光,陶羽自然都看懂了。他默然扶额,轻轻摇头。
罢了。
殿下如今正发疯,前些时候,自己耗尽唇舌都拉不住,已经放弃治疗了。只要殿下做大事稳当,那就随他去吧。你们这些人,还是见识太少。殿下这种旷世难寻的人才,以后习惯了就好。
席上,鄢和转眸瞥见谢夫人手中的和离书,面色骤然铁青。他紧紧攥拳,浑身发颤,愤恨地盯向卫柏。而卫柏淡然接住了他的目光,咬了一口蒸饼,慢慢嚼起来。
——
颖王大帐里。
方才,一名兵卒也往这送来了一份和离书。此刻,顾雁捧着文书来回看了三遍,浑身血液已然冰凉。
「荒唐……荒唐……荒唐!」顾雁连连摇头,愤而将和离书撕得粉碎!她狠狠将纸片丢在地上,碎纸纷纷扬扬落下,撒了一地。
顾雁气冲冲地走到窗边,见远处校场上的宴席已经散场。那一行人正在颖军兵卒的看守下,从远处的营门离开。她捏着窗边帐布,望着亲人们远去的模糊背影,眼眶骤然湿润。
她愤而转身,疾步到帐门,撩开门帘往外冲。果不其然,面前落下两杆长矛。
「我要见卫柏!」她愤愤问道。
「殿下已进城处理接管事务,还请顾娘子耐心等待。」守卫恭敬说道。
顾雁恨恨一推矛杆,回身走进帐内。她怅然踩过满地碎纸,绕过屏风,颓然坐到地上,后脑勺倚着卧榻,怔怔望着大帐顶篷。
许久,两行清澈的泪珠,自她眼角滚落而下,浸入榻褥。
——
天色渐晚。大帐窗外的光线从明亮,变得火红,再变得暗沉,然后彻底黝黑。
帐内漆黑一片。顾雁仍然靠在卧榻边出神。天地间一片静寂,连外面都没有任何声音。她猛然回过神来。
她为何要傻傻等在这儿?她就要闯出去!
那厮发疯,她也要被逼疯了!死就死了吧!
想到这,顾雁愤然起身,摸着黑再次闯到帐门。然而当她刚掀开门帘,却见外面有三人疾步走来。
两名兵卒举着火把在前开道照明,卫柏紧跟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