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攥她裙角的双手缓然一松,低眉沉寂了几霎,夏蝉再度仰首,秀眸终于露出了丝丝缕缕的恨意,瞪红的双目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平素佯装的恭谦已褪,夏蝉愤恨而道,眼底燃着的怨火无法扑灭:“奴婢当年受公主器重才有了今日,若非公主在大人面前多次举荐奴婢,奴婢走不到这一步。”
“知遇之恩,奴婢回报不了……”
女婢冷笑一声,无惧地瞧着面前的温婉之影:“恩重难还,奴婢只想让公主好受一些……”
随即笑得更是放肆张狂,夏蝉狠然相语,不由地嗔目扼腕起来:“楚大人心系的分明是公主,娘娘横刀夺爱,会遭报应的。”
“报应”一词被道得极重,眼前跪拜的女婢咬牙切齿,似有终天之恨埋于心底,日夜腐心,千仇万恨不可消除。
温玉仪怔愣霎那,听明白了夏蝉的言外之意。
公主暗中作为其恩主多年,此侍婢忠诚至心,觉她夺了公主心心念念的楚大人,宁可玉石同烬,也见不得公主神伤之样。
可她何尝不是思绪难理……
而变成此局面都怪大人莫名乱了初心,害她要收拾这残局,还要被人说是横刀夺爱……
大人在温府闺房问的话再度萦绕于耳旁,她沉默地想,越想越不是滋味,到头来仍觉得自己最是无辜。
既要念着温家,又要摸索着那人的脾性,还不可得罪公主,她百般凌乱,心绪被扯成了千万根。
“我也是局中之人,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进退皆不由我,我又为何要去夺公主的心头好?”
“我只是遵照大人旨意行事,只是听从温家安排,”她缓缓说着,愠怒翻涌而上,凛声问道,“公主非要视我作眼中钉,我如何才能脱险?”
“娘娘敢说,从未对大人有过半分歪心邪意?”
对她所说未泛丝毫恻隐,夏蝉猛然凝眸,肃声问向眸前婉色。
她本想理直气壮地回话,可忽有丝弦在心底断裂了。
她是有想过,但绝非是因情爱,只是心觉有楚大人护着,烦心事会少上许多。
正如此趟回温宅,她便是心安理得地仰仗了大人之威,才使母亲得以立足。
纷乱思绪被逼至一方悬崖峭壁边,后有追兵,前无去路,她一时答不上,回语卡在了唇边。
“娘娘被逼无奈,大可断了与温府的血亲之系,独自一走了之……”夏蝉冷望案旁姝影,目光随后落于案角的剪子上,目色暗沉而下,“还是说,娘娘舍不得这王妃之位上可享的尊荣?”
“若想不明白,奴婢可替娘娘想明!”
还陷于猛烈的心颤中,温玉仪恍惚失神,顷刻间寒光乍现,眼见着剪子地锋利刺来。
她不自觉地阖了眼。
疼痛未若预料般传来,玉剪落地声响于房中。
她陡然睁眼,那剪子已被一少年紧握在手,恰好避了尖刃,未见鲜血溅染。
一旁的夏蝉见景吓破了胆。
项太尉之子项辙?此人是何时来的,她竟未察觉……
这少年生性洒脱,时常带着桀骜之气,于王府中来去自如,好似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项辙凝肃地将鸾剪放回桌案,示意随行来的侍从押下这府婢:“虽是扶晏哥身边的侍婢,可对王妃如此出言不逊,我便瞧不下去了!”
好在这位项小公子赶得及时,如若不然,后果她不堪设想……
温玉仪紧盯着案上的那把鸾剪,想着此物还毁了那对绣布上的鸳鸯,觉着晦气得很。
“这剪子放于此地易伤到人,拿去他处吧。”她故作镇然地命剪雪将其取走,心下尤感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