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仪出神片刻,随之饮起清水,婉声道谢着:“多谢大人。”
“可有……被累着?”似乎斟酌了良久,他轻拢眉心,意有所指地关切道。
本是盈满羞意的心思此时更难排解,她前思后想,缓慢吐出几字。
“也……还能承受。”
听罢,楚扶晏诧异回首,见女子极是端庄而坐,尽显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又有谁可曾料到,方才在屋舍里,他与这娇影刚结束一场云雨。
“咳……”郑重一清嗓,她想起临行时那少年与他所说的几语,言归正传道。
“项太尉有不为人知的事唯大人知晓,看似是献着殷勤,却是想将我们送得越远越好。”
如今大人正处于风口浪尖,京中的达官重臣定会想将他们送得远。项太尉答谢大人关照多年,说到底是不想让大人所知之事抖落出去。
每每谨慎细思时,她皆道得有条有理,楚扶晏扬眉望去,丝缕笑意掠过了眸底的清潭:“玉仪聪颖过人,一眼便瞧出了。”
“当年先帝的遗诏被做了手脚,温煊虽是主谋,项仲明也参与了其中,”他边答着,边轻盈地揽她入怀,举止尤为自然,“为各谋其利,温煊深知那时的太子撑不起朝堂,朝权皆落在我手,便伪造圣旨,促成了摄政王府与温氏间的婚事。”
“至于项仲明,当初所要的便是一方兵权。”
对她没有可隐瞒之处,纵使他不说,怀内娇色也能猜上些许,他便尽数坦言,让她知得透彻。
真相的来龙去脉竟是这样……
温玉仪觉着大人怀里舒适,又本能地靠近了些,顺着他的话细想了几番。
两位老臣暗中联手,一人为取得兵权,一人以亲事牵上朝堂大权,都是为私利而图谋。
温煊不求更多,是怕东窗事发难以抽身。她知晓父亲气性,心怀贪欲却缺了一个胆。
她凝眉又问,纤指缠上大人从玉冠处垂落下的墨发:
“遗诏上的疑点颇多,便无人怀疑?”
对此,楚扶晏回得平静,似早已习惯了那先帝遗诏被人瞧出端倪一事:“自是有的,只是我装作不知,都一一搪塞了。”
“为何?”
身前男子竟刻意在为老臣脱罪,她愈发糊涂,不论如何作想,也颠倒不了利害之趋:“于大人而言,欺瞒天下可并非有益。”
“此事若抖落出,是满门抄斩之罪,”见她仍有不明,他正声清晰地相告,道至最后,蓦然一顿,“如若揭露此罪状,令天下皆知遗诏为假,便永不可逆转。”
“你是我的夫人,我应是……要护着的。”
他瞒下所有,为的却是不殃及她,拒她在乱世纷争之外。大人从未追问这欺君之举她是否知情,还是……她也参与了其中,他仅是想护下她。
和她昔日所求无异,大人当真一步步地尝试,不遗余力地想护住一人,为此收敛了太多天性。
温玉仪只感心下猛然一震,像是终于寻得了依靠,遽然笑靥如花,娇柔似水地回拥着。
“这天下,还真是大人待我最好,我先前说的,一句不假。”
当下的真真假假已不重要,她唯感一切明朗,浓雾似被山风拂开。
瞧这只鸟雀欢欣得弯起黛色远山般的蛾眉,想她已有许些时日未曾好眠,他想让她不被作扰地睡上一觉,忽而想着被囚于房舍之事。
实在丢尽了脸面……
他沉默半刻,决意与她敞开商议。
“常芸所带的侍卫,可都杀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