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
叶冷星抱胸注视着汗流浃背的杜玉,脸上的笑容自是得意至极。
姐姐,看吧,你最爱的弟子最后还是投入我门下……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姐姐目瞪口呆的样子了。
功法改运对武者来说是一件头等大事。江湖中武功分为内、外、轻、奇门四大类,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内功心法,它就好比拉车的马,人体的心脏,为其他三种武学直接提供源源不绝的内力。
不像其他三门武功,武者可以修炼多门外功、轻功、奇门,但往往只能主修一门内功。每次改变主修内功对武者来说都是一次生死考验,所以很多底层武者往往不会过早地学习内功,而只是练习外在的招式、技法来提高实战能力,等到有合适的内功才会修炼。
当然,杜玉绝对是其中一个异类。
叶冷星眸子发光。
杜玉明明一直身怀内力,却因为无涯功那堪称“自缚”般的运转方式而自以为不会武功。他早就坐拥一座宝库了。
得益于无涯功那过于注重休养的性质,杜玉体内的内力无比精纯、厚重,几乎不含任何杂质。
杜玉的底子,比她当年要好上太多,他已经站在一个极高的起点上,只要逆运成功,他几乎就相当于一名苦练魔功八年的武者!杜玉最大的挑战反而不是修为的高低,而是逆运完成时对心性的考验。成则鱼跃龙门,败则走火入魔。
不过,以他对毒宗的仇恨,应当不会出问题……叶冷星想,只要他心念始终如一,不瞻前顾后,不存在疑虑,便自然能跨过心性这一门槛。这也是她带杜玉来看裘红衣的原因,仇恨永远是魔功入门最低的那个门槛,人是一种极容易被仇恨驱动的生物,叶冷星对此深有感悟。
江湖上大多知名魔道武者,都是因仇生恨,以怨恨作为自己变强的动力。在大梁建国前,魔门还能光明正大开山立派时,有个自称“九极魔道”的宗门便有这么一个习俗:师长会当着弟子的面虐杀弟子的家人,而弟子便以向师长复仇为动力而坠入魔道,以此往复,因果轮回。
当杜玉再度睁开眼睛时,叶冷星终于露出了笑容:“怎么样?杜玉师侄,身怀武艺的感觉怎么样?”
可她下一秒笑不出来了,杜玉的眼神混沌,无知无觉。
仿佛有一桶凉水泼了下来,叶冷星又急忙呼唤:“杜玉师侄?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杜玉目光逐渐聚焦,他眼前的重影一点点重叠,他看到的不是魔头叶冷星,而是他最敬爱的师尊叶霜月。某种可怕的欲望在心中凝聚,他气喘如牛:“师尊……师尊……”
叶冷星一时也判断不出杜玉是成功了还是走火入魔,说是成功,他的状态却和成功完全不符,说是走火入魔,他却偏偏又能清楚地吐词说话。还有,他这声师尊究竟是在称呼她还是单纯地出现幻觉?
“师尊……”杜玉呼吸沉重地缓步向叶冷星走来,走路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跌倒。
叶冷星被他唤作师尊,心中那奇怪的情绪又一次滋生,竟然没有阻止杜玉靠近。
“杜玉……你还好吗?”
杜玉身上冒着热汗,他走到叶冷星面前,一把抱住她婀娜的腰肢,脑袋埋在叶冷星那不亚于叶霜月的丰腴之间,他贪婪地呼吸,如同初诞的婴孩一样**着嘴边的一切。叶冷星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子是走火入魔了,他心底真正的欲望压根不是仇恨!
这假正经的死脑筋居然对姐姐有非分之想!难怪他会走火入魔!
以他的死脑筋,肯定不敢承认,既不敢顺应本心,又无法断然割舍,他不走火入魔,谁走火入魔?
“小**!”叶冷星想一掌打晕他。她其实也不知道走火入魔后要如何处理才好,此时心中也是没底,要是杜玉被她害死了,姐姐就不止是目瞪口呆那么简单了。
可她的掌刚一抬起,便被杜玉腾出一只手抓住,这小**的体内充盈着极其精纯的内功,叶冷星居然一时之下挣脱不开。杜玉另一只手从她腰肢上脱离,手指分开,该抱为抓,五指深深陷入胸前布料间,足可见叶冷星资本之雄厚。
叶冷星一时怒极,手上带了几分真功夫,一脚就杜玉踢翻在地。
杜玉呜呜咽咽地倒在地上,嘴里还嚷着:“师尊……你为什么踢我……”
叶冷星看着暂时晕过去的杜玉,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她不能对杜玉下重手,自然不敢再接近杜玉,生怕这小**手上又不干净,她也不知杜玉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更要紧的是,改练武功走火入魔是要命的,杜玉若是真的清醒过来,恐怕那才是真正的生死时刻。
完了,这下玩脱了。叶冷星焦急地来回踱步,她想了想,找到一根村民牵牛马用的粗绳,将杜玉捆在树干上,随后自己飞速赶回藏经密室,她想找找看师傅留下的功法里有什么能帮到此时的杜玉……实在不行,只能把杜玉丢给姐姐了,姐姐总有办法。但那样做,和向姐姐低头认错有甚么区别?
叶冷星走后不久,杜玉便幽幽转醒,只是他此时眼神依然混沌迷糊,好像刚睡醒一般。
“我在哪?……我要回尼姑庵……我要回家。”他这么想着,身体不自觉地发力,粗大的麻绳像草纸一样被他折断,那根背靠的大树也在他的蛮力下如哮喘病人一样摇晃。
杜玉看着自己的手:“……我怎么了?”他尽力回想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大脑里尽是浆糊,所有的记忆都含糊不清,唯有师尊的音容笑貌格外清晰。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见师尊,非常想。
远处传来微弱的打斗声,这细微如蚊蝇的声音却在杜玉听来响如雷震。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朝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转向,下一秒,杜玉的右脚在泥土地上留下一个数寸深的泥坑,他宛若一头羚羊般骤然弹射起步。此时的他尚且不能适应身体暴涨的力量与速度,只能野蛮地冲断拦路的树枝与灌木,轰隆隆地向远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