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天地间顷刻便安静下来，只余江丞相夫妇小声的嘶嘶哀嚎。
以周满福为首的宫人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雪地里，再把耳朵直直竖着听。
越淮昼也愣了一瞬，随即笑问：“理由，给朕一个你能住在此处的理由。”
江月皎微微挑起眼尾，清丽素然的脸上莫名多了几分妩媚：“因为姐姐。”
她这话说得隐晦，众人却瞬时一副了然神色：想来要不了多久这宫里便又要出一位宠妃。
越淮昼默然转身，看向殿中棺椁，似是愣怔了会儿神。
就在众人以为陛下要出声拒绝的时候，一个掷地有声的“好”打破了无边的静寂。
“满意了？”越淮昼回身歪头，一双凤眸弯弯，笑着看向江月皎。
“嗯。”江月皎被他看得有些悚然，小声答过就逃似的跑向偏殿，只留下一句应付，“衣裙湿了，我去换过。”
嘁，小孩，不经逗。
越淮昼目光随着江月皎的身影，看她跑得险些踩到裙摆跌倒，连日烦躁的心情稍稍转好。显然对自己刚刚的故意撩拨很是满意。
看江月皎入殿，越淮昼才收回目光，佯装关心地走向江陵忠二人开始表演君臣情义：“哎呀，江丞相可否摔着，可要朕命人传御医来瞧瞧？”
江陵忠连忙拉着杨氏跪谢：“臣无事，是臣同夫人冒失才惊扰了圣驾，望皇上赎罪。”
说实话，他现在确实顾不得自己摔的这一跤，毕竟雪足够厚，没出什么大事。他是实在高兴，看陛下的意思，江月皎明显是入眼了。
丞相府往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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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宴清台
一道黑色倩影如夜行狸猫一般低首躬身闪进阁中。
越淮昼一袭玄色衣衫立在案边，左手边一封奏章散开搭在案上，右手指骨有规律地敲着小矮几。待身后人跪定，才缓缓开口：“怎么来得这样晚？”
“奴婢来时带了条尾巴，略绕了些路，陛下赎罪。”
来人抬首，轻透纱巾遮不住眼尾一点红痣——赫然正是茯苓。
“江月皎？”越淮昼挑眉，又想起白日那张故作娇媚的脸，有些好笑地问。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答应江日昭的请求了：江月皎这种行径怪异的女人，合该把她丢进江相府自生自灭就好。他的皇后自认胞妹无甚别样心思，可在越淮昼看来，这人可鬼精得很。
“是，自奴婢出了宫殿，二小姐就换了衣衫随在身后。”茯苓顿了顿，见越淮昼并没有询问其他的意思，于是继续话题，“奴婢将二小姐引去了柔嫔娘娘那里，想来应当不会有什么差池。”
越淮昼点点头，不再关心“尾巴”的事情，而是接过茯苓双手递来的黑檀小匣，漆黑盒盖封了红条，上书清隽小楷——谢蓉绝笔。
封条上一道整齐划痕，明显里面内容已经被看过。
越淮昼愕然，原以为茯苓火急火燎地传信求见是因江日昭有何遗留之事，不曾想看到了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姓。
谢蓉，江日昭和江月皎的亲生母亲，江丞相七年前逝世的原配夫人。
江日昭很少提起自己的母亲，越淮昼对谢夫人的印象也不多，只在陪江日昭新婚回门时候见过一面，很是温婉敦厚的深宅妇人，此后再见便是她的丧仪了。
谢夫人死得不甚光彩，若拿礼制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出格：她是因江丞相纳妾之事活活气死的。这事在权贵圈子里嗤笑了好一阵，最终是在丞相府继室夫人出面辟谣和江日昭暗暗施压之下，才渐渐住了风声。
但到底这位先夫人善妒的名声已经，到底也不算太好了。
“娘娘临终前交给奴婢这个盒子，只说以此换陛下庇佑二小姐的恩情。”茯苓想着江日昭临终前的痛苦神色，不禁眉眼哀戚，轻轻咬住嘴唇。
越淮昼饶有兴味地拨开匣子，他现在倒有些好奇里面究竟是何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