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还未完全退去，浓重的雾气沉甸甸地笼罩着雷火矿场。矿场里的一切都在这雾气中影影绰绰，透着压抑的氛围。
任瑶特意换上了杂役弟子的灰色粗布衣，那衣服质地粗糙，穿在身上有些刺痒。她又在脸上抹了不少煤灰，让自己看起来就像在矿场劳作许久的人，头发也随意地束成最普通的样式。准备妥当后，她低头混入了运送工具的队伍，脚步尽量放轻，跟着队伍朝矿洞走去。
矿洞入口处，两名守卫修士正半靠在一旁打盹。他们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晃动，手中的武器也随意地放在地上。
任瑶瞅准时机，贴着洞壁，小心翼翼地溜进了主矿道。刚一进去，潮湿阴冷的空气便扑面而来，那股寒意瞬间钻进她的衣领，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岩壁上稀疏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光影在洞壁上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也照出了地上暗红色的痕迹，那是矿工们受伤留下的血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快点！今日的份额还差得远！”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喝骂。任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监工修士正挥舞着铁鞭，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鞭子狠狠地抽在一个瘦弱少年的背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响声。少年单薄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一击，踉跄着向前扑去，最终跪倒在地，背上的衣衫瞬间被血水浸湿，渗出血迹。
“大人，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少年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手指死死抠住地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监工修士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再次举起鞭子又要抽下。任瑶清楚地看到，他腰间佩戴的无涯剑宗令牌在火光下闪闪发亮，那本该是守护与正义的象征，此刻却让任瑶感到无比刺眼。
“住手！”任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便立刻捂住嘴。但已经晚了，监工修士敏锐的目光如鹰隼般扫了过来。
“你是哪个队的？”监工眯起眼睛，眼中透着怀疑，手中的鞭子指向任瑶，那尖锐的鞭梢似乎随时都会挥过来。
任瑶赶忙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谦卑又平常：“新调来的工具房杂役。”说话时，她微微弯着腰，不敢直视监工的眼睛。
监工狐疑地打量她片刻，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个遍。最终，他冷哼一声，眼中的怀疑并未完全散去：“管好你的嘴。”说完，他转身用力踹了少年一脚，大声吼道：“还不快去干活！”
等监工走远，任瑶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扶起少年。少年的手腕细得惊人，皮肤下凸出的骨节硌得她手心发疼，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谢谢姐姐……”少年勉强站直身体，刚说完这句话，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随着咳嗽不停地颤抖，指缝间渗出黑色的血丝。
任瑶心疼不已，急忙从袖中摸出一块干粮，递到少年嘴边：“先吃点东西。”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接过干粮便狼吞虎咽地啃起来。他一边吃，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像是生怕被别人发现。“姐姐不是这里的人吧？”他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问道。
任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落在少年溃烂的手指上。那些手指肿胀变形，伤口处流着脓水，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你的手……”任瑶忍不住问道，声音里满是关切。
“雷火矿毒。”少年麻木地说，语气中没有一丝生气，仿佛对自己的遭遇早已习以为常。“每个矿工都会这样。”他说着，掀起破烂的衣襟，露出肋下一片紫黑色的皮肤，那皮肤看起来像是被烧焦了一样，没有一丝血色。“再过半年，就会烂到内脏。”
任瑶的胃部一阵绞痛，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和愤怒。她想起自己在剑阁修炼时，每天都要用雷火矿砂打磨灵剑。那些在她眼中价值不菲的雷火矿，竟然是矿工们用如此惨痛的代价换来的。
“宗门不是每月都发放护体丹药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希望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少年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却没有丝毫的快乐，只有无尽的嘲讽。他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指向矿洞深处：“丹药？”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王爷爷在矿上干了四十年，从没见过一颗丹药。”
任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来到一处稍微干燥的侧洞。侧洞里光线更暗，十几个年迈的矿工正坐在地上休息。看到任瑶进来，他们原本疲惫的脸上立刻露出紧张的神色，纷纷站起身来，动作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