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山间。山间的老槐树枝桠扭曲,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五道身影在这黑暗中,从不同方向艰难地朝着老槐树走来。山路崎岖,怪石嶙峋,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不时被路上的石头绊一下。
任瑶最后一个到达,她的衣摆上还沾着矿洞里的煤灰,那是她深入雷火矿的“印记”。煤灰黑乎乎的,夹杂在布料的褶皱里,显得格外醒目。五人围坐在树下的青石旁,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份压抑的沉默。
织星皱着眉头,从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光线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每个人凝重的面容。苏清澜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一块绣花布片,那是她从青禾村带出来的唯一证物。
“说说吧。”任瑶打破沉默,声音因为疲惫和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她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众人,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冷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突然一拳砸在青石上,指节与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瞬间渗出血珠。那血珠顺着他的手指滑落,滴在青石上,格外刺眼。“我在南岭矿场看到三个孩子被活埋。”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愤怒和痛苦,“就因为他们挖矿时打瞌睡。”
沈青棠一直低着头,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此刻,她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地说:“我去看了药田。”她摊开双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那些采药的农妇,手指都被药毒腐蚀得只剩骨头。”
织星的嘴唇紧抿着,拳头攥得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临溪村的地窖里关着十几户人家。”她的声音微微发抖,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孩子被带走试药,老人活活饿死……”
苏清澜将绣花布片放在青石上,动作缓慢而沉重。她指着布片上的血迹,声音有些哽咽:“青禾村的姑娘们,被明码标价地买卖。”她的眼神里满是悲愤,“这是她祖母给我的。”
夜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些悲惨的遭遇而叹息。五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织星手中的夜明珠在黑暗中微微闪烁,光线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我们到底……”冷轩突然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痛苦,“在为怎样的宗门效力?”他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散,却无人能给出答案。
任瑶想起矿洞里那个死去的少女,她临终前那句“告诉娘亲”还萦绕在耳边,仿佛在提醒着任瑶所看到的一切苦难。苏清澜的眼前浮现出笼中女子麻木的眼神,那空洞的目光让她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织星则想起地窖里那个抓着栏杆的枯瘦小手,那只小手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却又那么无助。
“我从小在无涯剑宗长大。”沈青棠突然说道,她的声音有些空洞,像是在自言自语,“一直以为我们在守护苍生。”
织星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讽刺:“用凡人的血肉守护吗?”
任瑶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煤灰,动作有些机械。“该回去了。”她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断魂崖轮廓,那座崖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而又阴森,“墨渊还在等我们。”
五人收拾好各自的证物,将布片、矿石等小心地放回怀中。他们沉默地向断魂崖方向走去,夜风渐冷,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山路崎岖,苏清澜的脚步越来越慢。任瑶回头看她,发现她正盯着手中的绣花布片发呆。她的眼神有些呆滞,仿佛思绪还停留在青禾村的那些悲惨场景中。
“怎么了?”任瑶轻声问。
苏清澜摇了摇头。“只是在想,我们回去后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冷轩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他紧紧握着拳头,仿佛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一样不落。”
织星突然停下脚步,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你们真的决定……要跟那个墨渊合作?”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找到答案。“我们尚不知道他的目的。”
夜明珠的光线下,五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又各自分离。任瑶看着这些影子,想起他们在宗门时的样子——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却从未想过这些资源从何而来。那时的他们,穿着华丽的服饰,修炼着高深的功法,在宗门里受人尊敬,却对宗门之外的苦难一无所知。
“不是合作,是赎罪。”任瑶最终说道,她的眼神里透着坚定和决然,“他若逼迫我们做伤害天理之事,我们不从便是了。”
断魂崖的轮廓在月色中越来越清晰。崖顶隐约可见一个黑色身影,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五人默契地放慢脚步,似乎在拖延最后的决定时刻。他们的心中既有对未知的担忧,又有对正义的坚持。
“记住。”任瑶低声说,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今天看到的一切,都不能忘记。”
五人相视一眼,同时点头。夜风吹散了他们最后的犹豫,也吹响了迈向断魂崖的坚定脚步声。崖顶的黑影转过身来,紫瞳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体内的禁锢符突然同时发烫,仿佛在提醒他们——从今夜起,一切都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