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季华路时,廖志清正蹲在仓库角落给破损的快递箱打补丁。透明胶带在纸箱上拉出长长的反光带,像极了那晚方强失联前最后通话里断续的电流声。手机搁在摞起的货箱顶端,屏幕定格在一百三十七通未接来电的红色提示——全是这半个月拨给方强的。
巧玲端着两份猪脚饭进来,塑料饭盒在铁皮桌上磕出闷响:“清姐你多少吃两口,直播要开始了。”她瞥见廖志清手腕上褪色的扎染手环,那是方强去年在云南亲自做的。
仓库卷帘门突然被拍得山响。廖志清手里的裁纸刀划破纸箱,在虎口拉出一道血线。门缝里先挤进来个藤编行李箱,滚轮卡在门槛凹槽里咯噔直颤。阿月探进半个身子,贝壳手串缠在箱杆上叮当作响:“廖老板在不在?方老板说这里包吃住。”
方强从阴影里闪出来时,廖志清正把沾血的纸巾团往身后藏。八月的热风卷着门外玉兰树的香气扑进来,她看见他T恤领口露出的锁骨有道新结痂的划痕,像是被船锚铁锈刮的。
“货船在东海触礁,卫星电话进了水。”方强用鞋尖勾过塑料凳坐下,帆布鞋帮裂口处露出晒蜕皮的脚踝。阿月蹲在货架旁拆行李,渔村带来的咸鱼干味道混着仓库的陈年纸箱味,在吊扇搅动的气流里发酵。
廖志清攥着裁纸刀往快递单上划线,笔尖戳破三层复写纸。巧玲递来的猪脚饭凝出白色油脂,她突然起身掀开最近的纸箱,抓出个未封口的星空灯砸过去:“触礁?你当演《泰坦尼克》?”
灯罩在半空划出抛物线,阿月“啊呀”一声扑救,贝壳手串缠上电线,整个人栽进装泡沫球的编织袋。方强抬手接住坠落的灯体,食指被锋利的亚克力边划开血口,血珠滴在土耳其客户的订单地址上。
“清姐!”巧玲抓起医药箱冲过来,碘伏棉签撞翻在桌。廖志清咬住下唇,扎染手环下的腕骨突起尖棱,半个月来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的疲惫——像被海浪淘过千百遍的礁石,裹着一层盐霜。
方强的右臂还缠着渔民用的土布绷带,伤口渗出的血丝混着汗渍,在四十度高温里发酵出咸腥味。他刚走进门,就被廖志清拽着衣领抵到墙上。她的指甲掐进他的锁骨,睫毛膏晕开的黑圈像两团未散的积雨云。
"六天。"她声音发颤,"集装箱失联超二十四小时就要报海事局,你当自己是什么?水陆两栖的王八?"
阿月抱着海带干货箱缩在门边,塑料凉鞋碾着地砖缝里的碎灯泡。巧玲眼疾手快拉过折叠椅:"小妹要不要试试咱们新品?这盏月球灯用的是佛山陶瓷。。。。。。"
廖志清拉着方强就上了楼,到了房间扒开方强的上衣,看着方强满身的伤痕泪水在眼里转了几圈还是忍不住掉落下来。她找来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到床边,又拖着方强进了淋浴室。
“我从来没听说过需要总监亲自跟船的,也不知道你们这公司是怎么安排的。”她用调好水温,给方强一边洗身子一边自言自语。
“你呢,肯定是有事瞒着我了。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肯定是肖渡秋那边闹的幺蛾子。”
“上海的时候你都那么拼命,不过那时候是为你自己的事情还说得过去。这肖渡秋也是,就算这次行动再怎么保密,再怎么危险,咱们这关系也得先知会我一声吗。”
方强也知道自己理亏,只是默默的听着。廖志清突然拍了方强一脑门“既然做物流这么危险,咱们就别做了,好好把咱们的电商搞起来,过过小日子不挺好嘛。”
“挺好…挺好…”两人在浴室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在楼下的阿月突然凑近操作台,指尖轻触未完工的刺绣香囊:"针脚太密,桂花花瓣会发皱。"她从裤兜掏出顶针,就着边角料演示双面绣技法。老茧摩擦丝帛的沙沙声里,巧玲眼睛越瞪越大:"你在哪学的苏绣?"
"我阿嬷是镇海针神传人。"阿月耳根泛红,"去年台风掀了祖屋,绣绷都压在梁下了。"
方强往廖志清杯里添了勺蜂蜜水:"这丫头在渔村救了我,虽然没读过书,但人挺机灵,年纪又这么小。。。。。。不想他在渔村蹉跎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