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英章的语气很急很快，就像部队训练用的枪。
倪翠萍捏着扶手，站起来要走。顾英章就像对待新兵似的，按住倪翠萍的膀子狠狠往下压。
倪翠萍也是狠人，她猛地往前一冲，一头撞向顾英章的心口。趁其不备，她扬手甩了顾英章一记耳光。
顾英章顶着火辣辣的五指浮雕，拽着母亲的手腕，强行把她压在了轮椅上。
“你给我坐好！”
甄珍痴痴地看着这娘俩，她自认为是个狠人，但是跟顾英章这对母子相比，她觉得自己小巫见大巫了。
“倪翠萍，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受伤！”
顾英章逼问。
甄珍紧紧攥着手，她观察倪翠萍的精神状态。她没动了，没有半点力气，瘫在轮椅上。几秒钟后，她开始流泪。
无声的泪水持续了不到半分钟，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叫。
“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英章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行了！”
甄珍厉声喝止了顾英章，“你要是真想逼死她，你就继续问。”
她不由分说，推着倪翠萍的轮椅，撞开了前面的路。
“我不能知道么？”
顾英章追了上来。
甄珍回头恶狠狠的甩了他一眼，“你闭嘴吧！”
“你这么逼她，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你自己的良心得安啊？”
一瞬间，顾英章愣在了原地。
看着甄珍推着崩溃母亲远去的影子，他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他靠在树上，阳光透过树荫仿佛根根细针，戳在他的身上，刺进他的肌肤。
甄珍说的没错……
他急于知道当年的真相，哪里是为了妈妈，明明就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从小就是妈妈口中的天才少年，是她引以为傲的人。十几二十年来，只有妈妈的付出，他对家庭的付出几乎为零。
她的工作累不累？她为什么受伤？她瘫痪后每天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心情怎么样？
他好像都知道一点，却又完全不清楚。
顾英章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跟在轮椅后。等他回到家的时候，甄珍正在阳台上搓衣服，妈妈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在阳台上神情复杂的盯着甄珍看。
“我那么讨厌你，你还管我做什么？给我洗澡，给我洗衣服。”
“你让我烂掉好了。”
她的话语，透着淡淡的死意。
顾英章没动静，他站在门前，目光落在甄珍脸上。
她甩了一下散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撇了撇嘴，“谁稀罕管你啊？你儿子给我钱了。一天八块钱呢。我总不能把你照顾死了吧？”
“你要出事了，你儿子跟我拼命不说，我还少了这么大一桩生意。”
顾英章紧紧抿着下唇。
这女人，答应好了不说钱的事儿的！她的嘴……怎么像筛子似的！
阳台上，倪翠萍猛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她仰头盯着阳台顶上水盆的倒影，天花板上水光粼粼的，耀的人眼睛生疼。
“呜，”
笑着笑着，她捂着脸又哭了出来。
顾英章正要上前，妈妈的目光再次落在甄珍脸上，她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