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走后,顾京山呆呆地在屋里站了很久。
久到日落西山,都没怎么动弹。
“哥。”
“哥——”
顾洁见老娘走了很久,大哥在屋里一直没有动静。
夜色渐晚,屋里的灯竟然还暗着。
心下着急,便一路找了过来。
黑暗中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坐在桌边,一动不动。
啪——
灯被打开。
乍亮的灯光让顾京山抬手遮掩了一下眼睛。
见到是顾洁,她正担心地望着他,顾京山的心不由一软。
“小妹,哥哥是不是没用,还得拿孩子威胁当娘的?”顾京山的语气充满了沮丧。
“哥,你想哭就哭吧。”
顾洁紧紧抓住顾京山的手,想要安抚他。
大哥整个人从骨子里向外透着疲惫,就像是走了五十公里路之后,几近脱力的无力感。
顾洁自己的眼泪哗地淌了下来。
替大哥,替自己。
“她没把我当人,她没把我当儿子······”顾京山两眼放空,喃喃道。
“我以为顾京河废了,她好歹想一想我这个大儿子。”
顾京山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她没有,她从来没变过,一如既往抠我的,抢我的去哺育他的小儿子。没有关心、没有问候,每一句话都是跟我要钱。”
“我不给她,我的钱要养女儿······你听见没有,她要弄死我女儿,她要卖了我女儿······”顾京山的目光跟顾洁对上,眼中布满了血丝。“一个当奶奶的,张口闭口就是弄死孙女儿,卖了孙女儿——”
“娘说着玩的,娘不是有意这么说的。”顾洁想要替顾母找补,可说出来的话却那么苍白无力,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因为顾母叫嚣的时候,她在现场亲耳听着。
“我女儿被他们卖掉,是为了抢我的抚恤金?”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顾洁只听到他在嘟囔,但是不知道他嘟囔的什么。
“我的女儿被他们害得那么惨,是因为钱!”
顾京山的心里,把琳琳说的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跟现在那些人的为人处世串了起来,得出一个毋庸置疑的结论。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行迹,他从退伍回来开始打零工补贴家用,一直熬到安置办那边排上号,被安置进单位。
如果他横死,单位肯定会补偿一部分钱。这部分钱或许就是母亲和小弟把女儿卖掉的因由之一。
“我恨不得······”顾京山大吼一声,眼泪这才大滴大滴落下来。
“哥!”顾洁颤抖着手帮顾京山擦眼泪:“你不想用小河威胁咱娘的,我知道,你只是太伤心了,口不择言······”
“不。”顾京山眼底的情绪在翻腾,犹如压抑在海底的火山。
他咬着牙:“如果她敢碰琳琳一个手指头,我会发疯,我会疯给她看。我会把顾京河一寸一寸剁碎了喂狗。”
“她是当老的,她是娘,我不能动她,但是我毁了她最在乎的东西,最在乎的人。”
“哥,别说狠话伤了自己,别让脏血沾了你的手,他们不值得,顾京河不值得——咱娘也不值得!”
顾洁哭得不能自已,上次跟顾母吵的那一架,就已经伤得她好几天回不过神儿,今天又是无缘无故的一巴掌——
“我们走,我们离开海山,离得这里远远的,离得那个畜生远远的,我们去沪市,我们去香江,我们走得远远的······谁也不能再伤害咱们——”
顾京山的胸口使劲儿起伏,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轻轻拍了拍顾洁的肩膀:“小妹,凭什么是我们走?凭什么是我们避开他们?”
“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