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厅堂到院门,每一处都装满了回忆。
但最后,那些鲜明的画面还是一点点从眼前消散,如微风吹散尘埃。
她复了仇,但是亲人们却再也无法回来。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院外,隔着门扉静静注视着她,略向下走的眼眸犹显深邃与哀伤。
花半夏终于知晓,“螭奴”这个看似普通的昵称原来竟取自它的本意:龙生九子中的第九子。
她望着长身玉立的男子,唇边浮起一抹自嘲。
“殿下找小人还有什么吩咐?”她朝裴璟霄微微一福。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又低又沉:“只想问你,可愿听我一句解释。”
自庆典那日后,裴璟霄找过花半夏不知多少次,而她也从最初的惊怒中冷静下来,试着慢慢理清二人之间的关系。
“好。”她平静道,却并未把门打开。
“我承认一开始对你确有防备。”裴璟霄说,“后来……想坦白,却得知了你父亲的案情,怕你会因此而疏远我,更害怕失去……”
裴璟霄对她的心意并非伪装,这一点花半夏承认。
但,他毕竟姓裴。
“纸终究包不住火。殿下拥有大周最尊贵的姓氏,在这个姓氏面前,寻常人的性命都显得无足重轻,一如殿下与我,实则判若云泥。”
“可我只想做你的螭奴。”裴璟霄垂在身侧的手指虚握了一下。
花半夏细白的指尖深深嵌进皮肉里,片刻后,终是摇了摇头。
虽然她的父亲并非直接被裴氏所杀,但却因裴氏而死。
如果他不是九皇子,她也不是花成梁之女……或许吧。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从颈间摘下裴璟霄送她的玉珏。
刹那间,他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又像惧怕,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眉尖轻轻蹙起。
他的手被女人冰凉的手指握住。
一愣神的工夫,花半夏已将玉珏放在他手心里,继而转身向屋内走去。
裴璟霄凝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知站了多久,目光终于由错愕、痛楚渐渐转为温软。
“你父亲的仇,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喃喃自语道。
*
余辉脉脉,光影斑驳。花半夏随着下职的人流往家走。
“花总管”,“花总管”,“总管今日走得好早”……
几名坊使笑盈盈地同她打招呼。其中还包含两名女坊使——是花半夏新近招募过来的。
在花半夏看来,除了驯术,女子在饲养禽畜方面,往往较男子更为细心,也更敏锐,常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动物的异常。
故而今年外招前,她特向圣人请旨改了规则。
五坊招募不再仅限男子,而是让女子也可凭本事平等获得官职。
此番改革曾遭遇诸多反对,许多官员指斥此举有伤风化,但也不乏支持者。
齐敬泽和崔宴川自不消说,还有与她素无瓜葛的几名文臣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