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赵瞎子喘着粗气,原本就干瘪的眼眶更加深陷,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无力地朝侯郁招招手,待他凑近,微弱的气声混合着血腥味喷洒在他耳边:“小娃娃,你听着,你这微弱的一线生机,在东南方。”
“五十岁之前,找到这个地方,龟缩好了。若你能侥幸活过五十岁大限,切记千万别离开让你度过大限的地方。要是熬到九十六岁,嘿嘿,说不定还真找着个徒弟。”
祝玖拿棋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对面的侯郁。
长寿村地处东南,而这天坑,又在长寿村的东南面。
“这之后没几天,师傅就走了。他闭眼前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到传人。”侯郁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啧”了一声,“我当时年轻不认命,心里多少有些不服赵瞎子的话,满世界乱闯,在金钱权势里打滚,就想证明人定胜天。”
现在回想,实在是俗不可耐。
他上学校教过书,下海经过商,跟大人物同桌吃过饭,也干过下九流杀人越货的勾当。
三十岁那年,他汲汲营营多年,攒下了些家底,也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女儿。
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满心盘算着金盆洗手、积福行善,幻想着儿孙满堂、颐养天年的天伦之乐。没找到传人是他心底唯一的遗憾,但说不定,这孩子继承了天篆族的血脉呢?
可没两天,孩子就夭折了。
如当头棒喝。
他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但他强忍着不去看、不去想,只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四十八岁时,妻子再度怀孕。
这一次,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睡整觉,事事求稳,哪怕是煎药的温度,也要亲自过问。
可最终,生产那日,妻子大出血,一尸两命。
他倾尽心血守护的家庭轰然崩塌,血脉断绝,也没找到任何还有天篆族血脉的传人。
侯郁一夜白了头,清晨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手一摸嘴,掌心一片殷红。
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赵瞎子的话——因为他能力强,天道不会放过他。
他又恨,又怕。
如果天道要打压他,为什么不朝他来?而是一次次毁掉他身边的一切?
离五十岁还剩不到两年,他来不及犹豫了,将那一线生机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立刻放下了自己拥有的一切,背着个小包袱,就往东南出发。
但是东南这个指向太笼统,范围太大,他根本不知道具体的目的地。
而每日清晨咳出的血,和他日渐感到衰败的身体,时刻提醒着他,天道的制约在逐渐逼近。
不甘之际,他突然想到童年曾琢磨过的天道的漏洞。
既然古人能绕过天道,将《山海经》流传下来,那他能不能找到天道的漏洞,活下来?
或者说,赵瞎子口中的东南,就是这漏洞?
“农历七月廿九,我的生辰日。我人生的所有重大事情,都发生在这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