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卫柏准备离开时,忽然拉住顾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今夜等你娘睡着后,去园中梨树下,我有话问你。」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顾雁还没来得及回话,他便转身走远了。
——
直到入夜,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顾雁与娘亲躺在榻上。门外有守夜侍从,她们只好蒙在被窝里,用极低的声音说话。
谢英道:「今日进北园时,我远远看到你准备写字,是准备写那篇和文吗?」
「嗯。」顾雁忽然觉得,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也是这般与娘亲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谢英轻轻抚着顾雁的脸颊:「你光想着我们,自己却被困在这里,真不知是福是祸。阿娘只恨自己没别的本事,能让你活得更自在些。」
顾雁垂下眼睫:「阿娘快别这么说。只要你还在,我做什么都值得。」
谢英心腔一软,挪身上前抱住女儿:「那你自己,想留在这里吗?」
这一下午,她逛过东园,知道这是颖王为阿雁准备的地方。也看过了那些江州珠玉,还有厚厚一沓戏文评议。她知道,就算东西再多,东园也不过是座精致的笼子。女儿留在这里并不开心。但她又知道,女儿心里装的人就是颖王。既然颖王对她有情,说不定她愿意留下。
顾雁沉默许久,才道:「不想。」
谢英有些意外:「你想回到阿和身边?」
顾雁却摇头:「也不想。」
谢英更奇了:「那你想去哪?」
「他们都写思念飞雁,我回复谁都难受。不如谁都不要,就去竹春里,在你们隔壁再开家书肆,关在门里谁都不见。」说着,顾雁缩成一团,靠在娘亲怀中。
谢英听得愣住。许久,她搂着女儿长长一叹:「傻孩子。阿娘只盼你能日日开心。不管你怎么选,阿娘都不会怪你。」
顾雁咬住唇。心海漫开酸涩的浪,涌到眼眶,将那里也打湿了。
「嗯。」她轻声应道。
——
夜色逐渐深沉,顾雁终于等到娘亲熟睡。她记挂着卫柏说的那些话,于是悄然下榻,赤足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她以极慢的速度推开门,躬身捡起门外的鞋。又怕穿鞋在门外木阶上踩得响,便一直赤足走到园里,才摇摇晃晃地穿上鞋。
幸好今夜月色明亮,顾雁依稀辨别着方位,终于看清池塘边,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就是梨树。她缓步走近梨树,却不见周围有人。正当她四顾寻觅时,背后忽然伸出一双手,把她拦腰抱住。
啊!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只大掌将她的嘴捂住。不过很快,顾雁便闻到身后传来的熟悉清香,于是镇静下来低声道:「殿下?」
卫柏没答话,只抱她到梨树下,又将她翻身面朝自己,再次抱紧她。
面前高大的男人,像堵墙一样封住了她出去的通道。他不言语,顾雁忍不住又问:「殿下到底要问我什么?」
卫柏忽然俯首咬住她耳垂。
嘶……尽管她做了心理准备,但熟悉的颤栗袭来,身子仍不住发软。顾雁只得抵住树干,任后背磨出一阵痒意,又抱住卫柏的脖颈,才支撑自己没有倒下。
「殿下快说,要问我什么!」她有些恼了。
卫柏俯首到她耳边,终于问道:「你当真要给他写和文?」他一开口,话语里尽是苦涩。
顾雁心下一震,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座颖王府里处处都是他的眼线。今日北园发生了什么,他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咬唇沉默下来,心海的酸涩再次漫涌,连带眼眶也再次润湿。
「我难过得快喘不过气了。但你娘在,我只能忍住,恭恭敬敬地说话。」卫柏贴在她耳旁低语。
「殿下……不必如此……」顾雁艰难应着。但她尾音刚落,便被抬起脸颊。卫柏俯首而来,堵住了她的唇瓣。
他的吻强势又炽烈,她有些受不住,总想推他。「殿下……」她支吾着。然而他却似有一双铁臂,将她锢在怀里,教她根本无处可逃。他抱得那样紧,后背被狠狠抵在粗砺的树干上,都有点疼了。
四肢百骸都燃起了他点的火,她愈发站立不住,只得双手圈紧他的脖颈,支撑着身体。这样一来,他更是趁机与她紧紧相贴。他又恶劣地咬她唇瓣,似在发泄怒火。微微刺痛袭来……顾雁连忙忍住软哼,生怕漏出的声音穿破寂静的夜,惊醒了娘亲。
在他掠夺般的亲吻之下,顾雁从齿缝里挤出话语:「就写了一撇……殿下怎就……醋成这样……」
许久,卫柏终于放开她,盯着她愤愤道:「半撇都不准写,想都不能想。」
顾雁心腔鼓胀着,没有答话。
忽然,卫柏握着她的手移至胸前,哀声道:「阿雁,我心口好难受。」